一提到扩军,白贵和赵兴都很兴奋:
“这年头,朝廷对军队只认数量不问质量。谁的兵马多,谁就得宠。刘承胤和陈邦博不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吗?尤其是陈邦博,从不关心军队训练,官兵皆为市井无赖,号称兵马三万。他没有尺寸战功,朝廷竟然封他为思恩侯,真是荒谬!”
“是啊!上次桂林之战,听说标营在城外四进四出,最终才冲垮了高固山的清虏。要是标营人再多一点,譬如有个一千人马,或许一击就能击垮高固山,何必要四进四出?”
……
扩军是件很复杂、很麻烦的事。要扩军,饷粮为首要之务。要有饷粮,就得有地盘,就得与朝中大佬、地方官绅搞好关系。
焦琏勇猛善战,却不谙官场之道。他又是陕西人,武夫出身,缺少靠山。要不然,凭他当年背着永历帝逃出道州,凭他平定靖江王之乱,早就该封侯封公了。
明朝爵位分为公、侯、伯三等,世代承袭,含金量极高。
然至南明,朝廷为了笼络文臣武将,大肆封爵,名器泛滥。譬如,刘承胤为安国公,麾下部将不是侯爵就是伯爵。
焦琏战功赫赫,却刚刚晋封为新兴伯。麾下诸将以马起蛟官职最高,为总兵官,白贵和赵兴都是副总兵。
大家都是陕西人,一起征战多年,情同手足。但官职升不上去,总归心里不美。
刘承胤、陈邦博的部将没有尺寸之功,恣意不法,却得封侯封伯。李赤心、高必正都出身于闯贼,与明朝有着血海深仇,刚受堵胤锡招抚,就受封为侯爵。
此等不公,实在令人不平。
如果焦琏兵马雄壮,不说有个三万五万兵马,有个一万两万的兵马,朝廷还敢轻视他吗?还敢轻视诸将吗?
岑丹初从另外的角度劝说:“孔有德破湖广,此事已成定局,督师、制台都无力回天。接下来,清虏若要南下,就会与刘承胤的部队接触。
“刘承胤心术不正,不投降清虏已是万幸,焉能指望他死战?届时,能守卫桂林者,唯我军耳。
“加上马镇,我军只有三千战兵,却要面对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藩之兵。友军皆不可恃,孔有德也远远胜过高固山。三千兵马肯定不敷使用,必须尽快扩军。”
白贵、赵兴闻言,都用殷切的眼神看着焦琏,希望主帅能够不避嫌疑,毅然扩军。
焦琏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终于定下了决心,说道:
“嗯,扩军实有必要。前几天,宗臣(朱旻如)求见,愿意散尽家财,出资增兵。我当时还有犹豫,如今看来,明天就许了他吧。”
朱旻如字宗臣,桂林人,武进士出身,为焦琏麾下骁将。当年,张献忠进犯全州,朱旻如起兵,投入焦琏麾下。
此人擅长骑射,膂力过人,家财万贯。因他不是陕西人,资历又浅,地位不及马起蛟、白贵、赵兴等人。
上次桂林之战,朱旻如未能参战。但他刚直正派,轻财好义,事后向焦琏提议扩军,所需钱财都自行垫支。
朱旻如想扩军,扩的当然是自己的兵马。焦琏担心他后来居上,地位凌驾到马起蛟等人之上,引起诸将不和,故未答应。
现在,扩军已成共识。朱旻如是桂林本地富绅,自筹军费扩军,无需焦琏费心,自然应当准许。
白贵探身向前,好奇地问道:“大帅,宗臣打算募多少兵?”
“补齐一营之数,少则两千,多则三千。”
众将一惊。
朱旻如现有兵马不足四百人。许他扩军之后,他将一家独大,后来居上,怪不得焦琏会有犹豫。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谁让人家是本地人,谁让人家家财万贯呢。
白贵和赵兴有些羡慕,却也深知大局为重,赞同朱旻如扩军。
岑丹初直言不讳地说道:“大帅,本朝卫所废弛已久,营兵制大行其道。将帅统军,要在标营,以期居重驭轻、居内驭外。
“何督师、堵制台在湖广,受命于危难之际,无暇编练标营,全以招抚为能,兵马号称数十万,却没有得力标营。清虏一来,数十万明军望风披靡。设若何、堵二公有一两万得力标兵,亦不至于一触即溃。
“大帅治军严明,身先士卒,将士心悦诚服。只是,标营人马太少,不过三百之众,难成大功。旧制,非陕人不得入标营,每战必有减员,减员无从补充,势难长久。
“大帅要扩军,当从标营着手。”
焦琏微微颔首。他不是不想招兵买马,实因困难重重。就拿标营来说,陕人风俗习惯相同,吃苦耐劳,易于约束。若招募外省人,风俗习惯不同,恐生纷扰。
此外,标营人数虽少,却非常精锐,全都是重甲骑兵,一人两马,饷粮优厚。若要扩大标营,军费非同小可。
焦琏没有地盘,也没有恩主,只与瞿式耜关系较睦。瞿式耜空有虚名,手腕不够,政令不出桂林,只有灵川、临桂两县受其节制。
要扩大标营,得自己想办法筹措饷源。焦琏对此颇感头疼,问道:“扩军就要花钱,标营费钱更巨。你们说,饷源从何而来?”
岑丹初看了下白贵和赵兴。二将对扩军也很热心,点头向他示意。
丹初心里有了底气,说道:
“如今时局纷乱,流民四起,无路可去。只要军队给一口饭,他们就会欣然应募。新兵入营后,只不过多了一份军粮而已。
“桂林城外荒地很多,又靠近阳江、漓江,方便灌溉。看留守的意思,后面会让我们长期驻守桂林。届时,便可组织官兵屯田,自筹军粮。因此,军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
“只是,募兵之初,要采办军器、战马,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笔钱,可以请示留守,向临桂、灵川两县的富户派捐。
“朱旻如一家之财,就可募兵三千。我们再找些像他这样的忠义之士,授之以官爵、名号,就足以筹足军费。白石潭、大圩两处商埠,也应设立税卡,收取商税。
“愚以为,我们扩军不必太速。现在,我军有三千战兵、两千眷属。不如募战兵五千,不要有家眷的,使战兵达到八千,总人数控制在一万以内。”
这倒是个可行的办法。焦琏动心了,又问道:“扩军固是好事,若处置不当,却容易涣散军纪。对此,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白贵和赵兴都看着岑丹初,对他甚是期待。
丹初有备而来,说道:“最好的办法是,改变队一级编制,从五十人改为一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