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仰着头,好奇地看着妇女怀里抱着的婴儿,张开手臂比划一下大小,喃喃道,“小宝宝......比我还小只。”
阿生母亲则有些不知所。犹豫了两秒,她半蹲下身,让两个孩子能看到自己怀里的婴儿。
斑轻轻戳一戳小宝宝的脸蛋后,用胳膊碰了碰云,“你看,我们当时出了手,才救下了这个孩子的哥哥,很不错吧?”
“哦——”云心里顿时有点触动,觉得确实很不错。
以后碰到这种事,或许可以试着救一下人......
他一边思索,一边轻轻拨弄一下婴儿的小手。
逗弄几下,觉得不太过瘾,他有些期待地看向阿生母亲,“借我玩一会儿吧?哭了就还给你。”
阿生母亲:“......”
“不要提这种无理的要求。”治里拎起云的后领,放到自己身边。
云只好乖巧地待在一旁。
治里和那个少年的交谈声传入耳中。
他听了两句,发现阿生一家人是想要去探望重伤的廉力,便拽拽治里的衣袖:
“那个廉力大叔好笨啊,那样挡着大光头,差一点点就死了。要是死了的话,他就再也见不到他的哥哥姐姐了。”
说话的同时,云回想起那个大光头的结局。
尸体遍体鳞伤,没有一处好肉,看着就让人倒胃口。别的那些死去的盗匪也是,被装在特制卷轴里,像是物品一样,被摆弄乱丢。
果然,治里姐姐说的是对的,死是很可怕的东西,活着最重要。
他点点头,好好记住这个结论。
“不是这样的,”不料,治里声音传来,却是否定的态度,“无论是谁,只有到最后一刻,才能看清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而他在那一刻,很勇敢。”
云刚理顺的头绪马上又变乱了。
他抬起头,看着治里姐姐,不解道,“可是,那样做不就死了吗?活着最重要啊。”
治里摇摇头,表情认真,“活着是很重要,但是,那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决定是否要这样做。”
“又说些难懂的话......”云郁闷地鼓鼓嘴。
自己选择的道路、更有资格什么的,大人们总说得不清不楚,就和剑术修行一样,神神叨叨......嗯?剑术修行?
念头闪过,云忽地觉得有句话仿佛在哪儿听过。
自己选择的道路......
剑术修行时,族内的剑豪前辈说,要想达到斩铁,必须先寻找到自己的道路......
这两个有什么关系吗?
他一时陷入沉思。
仿佛只是一恍惚,云再抬头时,眼前景象不知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从街道变成了一处宽敞明亮的房间。
而面前,是一名白发白瞳白衣女子。
吓!大坏蛋辉夜!
他立马反应过来,下意识倒退两步,身体却纹丝不动。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我这是......在做梦?
云仔细打量着房间的布局以及辉夜的站位,觉得有些眼熟,随即记起来,这是那个辉夜大坏蛋用幻术吓唬自己的梦。
接下来,辉夜会使用幻术,前世的自己则在害怕中后退......往往这个时候,自己就醒了,毕竟梦魇的时候,月月姐会叫醒自己。
可现在姐姐好像不在?
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肯定得被吓一大跳,他连忙使劲,想让自己醒过来。
前世的记忆涌上心头,又在抵触下变得模糊,直到某一个刹那,云骤然清醒。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唯一的问题在于......
“变成两个人了!”
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天云,刚才抵触了几秒,他就突然从前世自己的身上弹飞出来,化为了一个旁观者。
他尝试碰一碰天云的腰侧,手直接从中穿过。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虚幻。同时,自己的手小小的,个子矮矮的,完全是现实里的模样。
抬头向四周看去,自己只能看清房间的一小片,刚好是前世天云身前的区域。周围的场景则非常模糊,像是用想象力填充出来的。
又逛了几圈,云好像明白这是怎么了。
自己其实还是在梦到前世,只不过从亲身经历变成了旁观。因为是记忆,天云能看到,他才能看到,天云看不到,他也看不到,所以周围会显得那么模糊。
这点好难想到的,云尝试和前世自己重叠在一起,蹦了好几下,才偶尔发现。
不过,这样旁观和平时有什么差别吗?
他坐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梦境发展。
故事没有丝毫变动:
辉夜的白眼中泛起幽蓝色的光芒,释放出未知的幻术,前世自己被迅速引发出内心的恐惧。在这种深入骨髓、仿佛天崩地裂的惊怖下,前世自己一步步后退。
往常亲身经历时,恐惧感会让云几乎无法思考。现在换成旁观,那股恐惧则和自己有了一层隔阂,减轻许多。
在他的注视下,天云倒退的过程中,碰倒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伴随着前世自己继续后退,将更多东西纳入视野,房间大片区域变得清晰,身影的模样也呈现出来。
被碰倒的是个可爱的大姐姐,比治里姐姐还要大一点。云在过去修行刀术时,已经从梦里知晓她的名字:爱野。
她似乎自小便侍奉在年幼的天云身边,陪伴他良久。
这个人,对前世的自己很重要吗?
云猜测。
因为在她出现后,前世自己停下了后退的步伐。
云仔细观察着自己的所作所为。以往他只想赶紧跑得远远的,现在透过那层隔阂,他却能体会到前世自己除了恐惧外,还有深深的迷茫与困惑。
我在想些什么......云有些不解。
很快,天云挺起身,迎着辉夜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腿脚的颤抖并未影响到步伐的坚定。
伴随前世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种巨大无比的决心自云心头升起,明明有隔阂的削减,这股决心却仿佛有无限大,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这是云从未体会过的。
他不由得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呼吸有些急促。
在他的注视下,前世自己艰难而又坚定地伏身,摆出了拔刀的姿势。
瞬闪!
如同一道刀虹划过天空。
又似一颗心脏熊熊燃烧。
云不知道前世自己经历了什么,才能斩出这一刀。
但他明白:
这一刀,必定斩铁!
整个梦境在这一刀下轰然崩碎,云感觉头脑混乱了一下,猛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街道,治里姐姐正在与阿生一家人交流。
他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自己居然在站着的情况下梦到了前世的场景。
心脏跳得很快,仍然被梦里的余韵影响。
云捂着胸口,回想着刚刚的梦境。
刚才......好像正是因为想要醒来,自己才从前世身上分开,成功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那一幕,像是在看电影。
咦?电影?
云稍作回忆,没记起自己是从哪个梦中片段中听到的,便晃晃头,将这个陌生词汇赶出脑海。
应该是看真人版的故事书才对。
这种别样的体验方式,让他体会到了一些新的东西。
云回想着梦中那一刀,身体有些战栗。
瞬闪......他学习过这个招式,有时也随意地称之为拔刀斩。
可刚刚梦里那包含着无尽决心、一往无前的一刀,完全和拔刀斩是两种东西。明明没有人解释过,他却能理解,这就是“心技合一”。
所以......达成斩铁,需要的是决心吗?
我也有决心啊?我都坚持好久在幻术课上扔纸团给月月姐了......
还是说......必须要梦里那种不怕死的决心才可以?可要这种决心干什么,明明人都要死了,活着不应该才是最重要的吗?
真是奇怪啊......
在困惑中,云跟着治里姐姐结束了与阿生一家的交谈,继续向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