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香坊外,兵马奔走,铁骑披甲,将往来行人,都挡在门外或道路两侧。
随后出现几个将领模样的人,在一众兵伍簇拥下,往坊内走来。
其中一个将领目光巡视,看见曹操,张邈等人身畔护卫不少,偏着头打量几人,驻足道:“你们是哪来的?”
“陈留卫氏,这几位是我邀来的客人。”
卫兹从几人中走出:“许将军,我们在刺史府见过。”
那将军瞅瞅卫兹,又扫了眼曹操等人:
“卫氏……人既然是你邀来的,要记住,在昌邑别闹事,若让我发现你等行为不妥,卫氏也就不用在昌邑待了。”
卫兹略一执礼,徐将军在众人簇拥下,直入流香坊内院。
“这是刘岱内侄刘义麾下,副将许狩,山阳许氏出身。”卫兹低声对曹操道。
前院兵马戒严的时候,流香坊后院竟也有一队人,掀开了一辆马车的车帘。
一个体型壮硕,肌肉贲凸的壮汉,从车内走出来。
他身畔还跟了一个脸色阴白的中年文士。
两人打量流香坊的后门。
壮汉粗声道:“来女闾看看,又不是见不得人,哪用如此鬼祟。”
揭开车帘的人说:“不是见不得人,而是我们结盟需要保密,若非伱要来这流香坊,此刻该出城才对,免得惹人注意。”
“休想。”
壮汉粗声道:“没给我们半点好处,就想让我们离开,给你们卖命?
我们首领说卞媚是天下首屈一指的美人,能干上这样的美人,才不枉了此番和你们商议。
他干的舒服了就帮你们,否则我们就不出力,看你们能如何。”
此人说话粗俗,一口一个干。
声音未落,人已大步走入流香坊。
而此时的坊内,一间跨院的后寝厢房里,坐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
其乌发如垂瀑,肤色胜雪,春山般的秀眉下是深邃而透着神秘光彩的眸子,精致挺翘的鼻梁,弧度优美柔嫩的唇型,尖而不失圆润的下巴。
她不笑时有种让人不敢逼视的冷艳,嘴角微挑则增添了难言的妩媚,总之她生着一张近乎完美的脸孔。
她穿着乳白色的交领汉裙,却掩不住怒拔挺秀的身段,长裙下隐然透出一抹白腻,秀足玲珑。
“青玉,今晚的人很重要,你定要出去见见。”
“刘刺史专门让人叮嘱,会加倍给我们此行的酬劳。”
说话的是班主仇司,游走在各方权贵之间的人物。
而坐在那的女子,就是卞媚,字青玉。
到了卞青玉这个级别的名姬,身契又不在班主手里,便能跳出规矩的框架,连班主仇司也得求着她出去见一见来访的人。
他的班子近年收入不菲,全仗卞媚的名声。
仇司拿卞媚当金主供着。
不过出来做歌舞姬,有人捧场,尤其是一州刺史专门关照,卞媚也不会拒绝,柔声道:“卞媚知道自己身份,稍后便出去。
今晚有几场?”
她的声音娇腻清澈,话已经落下,似乎仍有余音绕耳,让人回味无穷。
仇司一直觉得卞媚是老天爷赏饭吃,听过她唱曲,就很难忘记。
“今晚只安排一场,你好生应对刺史让我们款待的人,然后就回来,切莫坏了嗓子。”仇司殷切道。
卞媚应了,仇司便退了出去。
前院。
许狩等将领进入流香坊,戒严的军伍散去。
张邈失笑道:“一个副职的守城卫,派头比我们几个还大。”
他们几人其实并不怎么顾忌身份暴露,不然就不出来了。
曹操瞅瞅内院方向,若有所思。
几人跟着跑趟,也进了流香坊。
迎面的前堂宽大,两侧有上行的木质台阶,中间是个花台。
台上有日理万鸡的女子载歌载舞,若被人看上,就可以叫下来,到房里深入交流。
女闾专有的丝竹管乐,萦绕在整个前堂。
曹操和张邈,鲍信,卫兹,对这一套见怪不怪,神色平静,没半点新奇。
典韦却是头一次来,看的目瞪口呆。
曹操等人被引入二层的单间,木质的房门,窗棂,古香古色。
豪客都坐二层,从窗口能看见一层的花台,视角极好。
“卞媚在哪,叫她来见见。”曹操直奔主题。
跑腿的为难道:“公子也为卞大家来的,约她的人,已排满到了下月。”
张邈的随员再次上前,给的银钱数量很多。
那跑腿的大喜,快步下去给曹操他们安排插队,让卞媚尽快过来。
但没多一会,跑腿的又回来道:“抱歉了几位,今日实在安排不上,院子里来了大客,卞大家今晚过不来。
几位明天来,我把你们排在最前边,如何?”
典韦眼神一亮,上前摊手:“没办成事,钱还回来。”
这个没毛病,那跑腿的看出几人不是普通人,随员各个精悍,如狼似虎,犹豫了一下,又把到手的钱吐出来,还给了典韦。
曹操却是展开感知,整个流香坊的风吹草动,尽数落入他的听觉洞察下。
意外的是他随身的月影镜,因为神魂相的联系,竟也和他的感知相连。
远近的情景变得如同目见般清晰,仿佛被月影镜所照映,在感知中形成画面。
正堂后边是一个个独立的院落。
其中最宽敞的一栋别院里,坐着不少人。
刚见过的守城副将许狩,从后门进来的壮汉与文士都在。
主位上,坐着一个中年将领,连许狩也对其恭恭敬敬。
主位侧席,就是卞媚。
她换了身衣服,盛装打扮,手托酒盏,衣领下露出一截雪腻的粉颈,眸子里洋溢着清媚脱俗的风情。
一行人推杯换盏,卞媚和几人浅笑嫣嫣的交谈。
曹操侧耳倾听,听见那粗犷的壮汉说自己叫侯保,绰号破天将军。
曹操听了几句,就明白了大概。
他的分析能力,掌握的情报,都非常人能比。从对方名叫侯保,以及出现的时机,就能推测出许多不为人知的内情。
侯保是青州黄巾军,一路渠帅麾下将领。
黄巾军的将领,大多叫开天将军,截天将军,破地将军,杀虎将军等等。
对方出现在昌邑,说明刘岱在试图拉拢青州军内部的一些将领,想分化青州军,缓解兖州的威胁。
对方能来昌邑,可见刘岱已取得了一定的进展。
贾诩刚才说的消息,就是青州军突然运动,露出兵逼兖州之势。
东北方向,兖州和青州交界处,气氛拉紧,战端一触即发。
刘岱秘密接触青州军将领,侯保是来谈条件的。
内院的后殿里,青州军的壮汉侯保和中年文士一席。两人除了和许狩等人交谈,暗地里则利用密语术沟通。
“刘岱想利用我们,且我青州军内部,真有人想投刘岱。”
壮汉一改人前粗横的模样,密语术传递的声音,异常阴沉冷静。
中年文士:“但刘岱算错了一件事,就是想不到副帅和渠帅已识破他的安排,准备将计就计。”
“这兖州富庶,地处要冲,若被我们占了,与青州连起来,我青州军便有进一步争夺天下的机会。”
壮汉道:“刘岱在府内见我时,提出让我青州军分一路兵马,从山阳郡以南,过济阴,去冲击陈留。
据闻那陈留太守曹操讨董卓时,屡次获胜,近来已名震天下。
刘岱想让我们去帮他对付陈留,打的好算盘。”
“陈留富庶,让人过去,试试那曹操的底细倒也无妨。我们要取兖州,陈留总要碰一碰。”
文士传声道:“我有一事不明,为何临走,你提出要来见这卞媚。”
“这卞媚好像也不简单……”
此时适逢卞媚来到近前,对两人敬酒。
壮汉忽然去抓卞媚的手。
卞媚常经历这等场合,躲得极快,壮汉只碰到她的稍许手背。
一瞬间的接触,卞媚的手有种说不来的嫩滑柔软,壮汉恨不得再上手摸两下。
大庭广众,他碰过卞媚后,居然把手送到鼻端嗅了嗅。
许狩等人皆是赔笑道:“难得侯保大将喜欢,稍后我们还有安排,会有万中无一的美人侍寝。”
侯保明面上和许狩,乃至主位的中年人谈笑,暗地里心分两用,继续和中年文士传声:“这卞媚若让我弄一晚,保准她离不开我。
可惜她是渠帅看上的人,不然我拼了性命也要弄她一次。”
侯保续道:“你有所不知,当年我与渠帅曾见过这卞媚。她当时才十四五岁,设粥棚舍粥,我和渠帅是因为她的一碗粥才得以活命。
渠帅……想了她很多年了。
渠帅知道她在昌邑,差点亲自过来。她对我和渠帅来说,是这天下最不同的女子。”
前堂二层,曹操心念起伏。
后院的交谈,他听得一清二楚。
青州军在和刘岱相互算计也就罢了。
刘岱想引一路青州军,将陈留也卷进来。
青州位于兖州东北,本来不该对陈留产生直接威胁。
但青州军如果绕行,涌入陈留,则不管陈留胜或负,对刘岱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曹操事前曾对刘岱的算盘,有过预判。
包括袁隗给刘岱的密信建议,也有借青州军,冲击陈留,削弱曹操的打算。
他们的算计都是利用青州军,减少自己的消耗,规避风险。
青州军号称过百万,所过处如蝗灾过境,破坏力惊人。
而他们依仗人数,确是无所畏惧,任何地方都敢冲击。
“太守可是有疑难不决之事?”贾诩低声问。
曹操:“若我们现在出手,破坏刘岱和青州军的串联,对我们利弊如何?”
贾诩不问什么事,先从时机上进行判断,思虑片刻,方道:
“我们在各方当中,准备最久,太守初来陈留,我们就对后续诸事有过仔细考虑。”
“若事情突然生变,对准备最久的一方当然更有利,因为对手准备定然不如我们充分。”
曹操微微颔首,“你去传令给张辽,黄忠,分从东郡和我陈留以南,急行军往东推进。张辽暗中在顿丘屯兵,等我后续命令。”
贾诩答应一声,亲自去传令。
后殿,侯保忽然对许狩上首位那个将领道:
“我家渠帅的意思,他要与我青州相连的城池,至少四座,还有卞媚。今晚我离开,要带走她。同意我们就合作,不同意就不用谈了。”
此人突然摊牌,殿内刘岱麾下的几个将领,措手不及,皆露出愕然之色。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声音,曹操负手从外边进来,看向众人。
许狩愣了下,豁然起身,喝道:“谁让你进来的,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给我滚出去。”
更上首位的中年将领,皱眉问:“这是何人?”
“此为我家太守!”
典韦大步跟在曹操身后,势如猛虎。
“你家太守,哪里的太守?”许狩意外道。
“太守就是太守,再多问,打死你。”典韦凶威毕露。
“陈留太守,曹孟德。”张邈随后跟进来。
曹操的名字一出,殿内倏地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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