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隐”和“隐士”文化
中国自古以来有⼀个很有意思的字,就是“隐”。隐⽤⼝语解释,是“使得看不⻅摸不着”的意思,更像在形容⼀种⽆形之物⽆谓之话。
对于田园生活的想象,多数人来自于陶公“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句诗而产生的美感。在这句诗中显示的终南山下的山水风景,以及采秋菊之落英这样的生活闲情,自然有着极为丰富的可以想象的空间,并与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生命哲学相联系,并为生命的终极美学。
如今快节奏的都市生活常常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相信不少人曾萌生过隐居一隅,以求一世神仙般洒脱的安稳。中国的隐居文化由来已久,拿我们的图腾来说,龙出则兴云吐雾,隐则潜于波涛藏于须弥,十分神秘。几千年历史长河中,浮现出不少隐居的世外高人。
什么叫隐居?
从前的隐居是指住在山林里,或者住在偏僻的乡间,远离尘嚣,不问世事。虽有所谓大隐小隐,但空间距离的确可以构成对世界的屏蔽。
我以为,隐字意味深远,好像能代表⼀处地域,诠释⼀种选择,形容⼀种⼼情。
(唐)王绩
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
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这两句诗很美,正如那片风景,美得毫无意义。诗人写出了诗句,但他并不在那片风景里。树木都秋天了,山头沐浴着落日余晖,万物在宇宙的秩序里,安详闲适。
牧人赶着牛犊返回,猎马满载禽鸟而归,这是田园牧歌的乡村生活。“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王绩赞美眼前的一切,也有些羡慕他们,羡慕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也都满足于这份生活,至少看上去如此。
树、山、落晖、牧人、牛犊、猎马、禽鸟,全都在暮色里,像一首古老的歌谣,但并不能给他慰藉,他既在暮色里,又与一切隔离,他感到自己的孤独。“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这里没有一个相识的人,当然并非真的没有,他就在自己的家乡,是没有一个相知之人。
我们面对悠悠青山,向往陶渊明的采菊东篱,向往王维的鸟鸣山涧,向往李白的醉吟诗篇,向往苏东坡的泛舟湖隐……
在这些隐士中出了很多高人,流传后世,论潇洒的话,应首推“竹林七贤”,单从字面上来说就已带有一股出尘之意。七贤分别指嵇康、阮籍等7人,魏晋时期,他们远离尘世,畅游于山野,时而放声高歌,时而痛快饮酒,既无闹市的喧嚣,也无隐世的孤单之感。
论淡泊,则首推陶渊明,他是本心通透之后毅然弃官归隐,是一种趋近于返璞归真的的心态,他已经身心完全融入田园生活,日常起居于寻常老农无异。那首“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至今读起来都会浮现出一股田园老伯的淡泊之意。
陶渊明一生厌倦官场,喜欢田园风光的美好动人,农村生活的舒心愉快。他以朴实无华的语言不加雕饰地描绘出一个宁静纯美的天地,表现了乡村的幽静和作者心境的恬淡。“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渊明诗初看若散缓,熟看有奇句。”作为山水田园诗人的代表,他向我们很好地诠释了高洁的隐士品性,为我们勾勒出一个梦境中的桃花源。大隐隐于世,小隐隐于野。小隐希望依赖周围的环境忘却世事,沉湎于桃源世外;大隐会隐身于朝野之中,他们虽处于喧嚣的时政,却能大智若愚、淡然处之,这才是真正的隐者。
翻阅诗书找寻灵感,有三个代表“隐”的故事,揭示“隐”⽂化。
一,隐地
刘⼦骥也想找到桃花源。武陵⼈说那⾥鸡⽝之声相闻,⽼⼈孩童怡然⾃乐。⽽刘⼦骥嫌他只看到了热闹,没有感觉出⾥⾯藏着的美丽。他听过传说,神仙的墨汁滴溅到⽯头上,就绽成了桃花。桃花源便像是神仙⽆意中在乱世点开的⼀笔绝⾊。
二,隐⼠
⼭⽊葱茏。云雾似茶烟,缭绕间掺进了清甜的草⽊⾹⽓。春草初⽣,⼀管管⻘⾊铺展开,渲染了半开的花、解冻的河、嘤嘤的雀。隐者抬眼看天⾊,犹感到⽇光泠泠,不知时间径⾃流逝多少。他放下药筐,寻⾄松下⼩坐,呼吸吞吐着被露⽔打湿的空⽓。忽听树后有声,⼀朝静谧遂。
“⼩师⽗,不知尊师现在何处?”贾岛问。⾃家⼩童规矩答到:“家师晨起采药已去。⽽⼭中云雾浓淡参差,已不知他从何路⽽去,何路⽽归了。”
“……云深不知处啊。”⻛声带来⾝后贾岛的吟之声。
三,隐⼼
⼭是芙蓉⼭,天是严寒天。⼭上不⻅芙蓉,却落满了纷纷扰扰的雪。柴⻔拦不住⻛雪,炉上烫不暖冷酒,如⾖的灯在瑟瑟⻛中不住地颤抖。今夜虽不⻅⽟盘,不⻅点星,屋外却仍渗进来冷光。
是雪明亮得代替了星⽉,却也寒冷得赶⾛了落⽇。刘⻓卿⼼中怅惘,仕途仿若去时路,早已被冻结成了寒冰,⼨步难⾏。⼈运最艰难之时,连⼀间暖屋、⼀杯暖酒竟也成了奢望。意⽓⻛发何曾想过落魄,富贵权势未曾受过冷落。如今冷暖俱已尝遍,⼈⽣也好像因⼤起⼤落⽽参透了。⼀个孤独的⽼⼈,只有冬天陪伴着他,刘⻓卿此时不免流露出⽼⼈的苍怆来。柴⻔晃动了⼏下,刘⻓卿抖动眼⽪,⽬光⼀点点向屋外看去,是屋主⼈养的⼟狗在吠。他转⽽听到鞋踩在雪地的声⾳,有⼈在缓缓⽽归。落⽇将消之际,是屋主⼈借刘⻓卿留宿,留下⼀间屋⼦、⼀壶藏酒予他⽅便。刘⻓卿将柴⻔打开,看到了屋主⼈留在远处的脚印。刘⻓卿想,屋主⼈回来了,⾃⼰好像回到了春天⼀样。
古代文人隐于青山,是“圣人韬光,贤人遁世”的自然,是含德之至的一种表现。
山居的贤人高士数不胜数,他们完善的人格和旷远的心胸。陶渊明《归园田居五首》之第一首这样写道:“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近代以来,也兴起了一门“隐”的艺术,坐落于西安境内的终南山则成了一众“隐士”趋之若鹜之地,是一处修行圣地。后来一名老外来此遍访群山间的隐士,出版了一本名为《空谷幽兰》的书籍,使得此地的“隐居生活”在热度上更上一层楼。
很多时候,田园生活是属于文人或士阶层的一种生活方式,并往往与隐居相联系。因为在很长的时间里,农民的农村生活并不属于田园生活的范畴,因为农民很长时间是贫穷而不是富裕的,生活的核心是为了养家糊田的活下去,多是没有时间或心情去体验田园生活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