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国使团被赫连虎的猛兽吃掉的事,就如同蒲公英撒种子般飞快在各国传开。
此子手段简直闻所未闻,若按正常来说,应当先稳住使团,就算不愿联盟,也需好生送走,怎么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人?
这不是将盟友逼到对立面,自讨苦吃吗?
果然没过几天,燕国与北蛮宣战,大批兵马集结,赫连虎带着军队离开叶城附近,转到与燕国交界处对战去了。
这可把大虞人高兴坏了,狗咬狗一嘴毛,等他们互相消耗,到时候更加不是大虞的对手,再敢来挑衅,只需派陆将军出征迎敌,一举歼灭!
然而陆薇薇还不知情,她带着沈杰和乌月亮慢慢赶路,直到半个月后才抵达京中,将带回来的十几万将士与城外驻扎的将军交接,她便准备回家了。
一入城,却是一捧什么东西砸到身上,不痛,还有些香气,竟然是梅花!
人在马上坐,花从天上来。
百姓们都知道她打了胜仗班师回朝,早早便等在路上,手里拿着各种东西,有花、有果子蜜饯、有自家做的糕饼,一路跟着她往马上挂。
直把三匹马都压的快要走不动路,还边追边喊。
“陆将军杀敌辛苦,日后我们就能过上太平日子了!”
“陆将军,你可真给我们女人长脸!”
“将军姐姐,等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
陆薇薇受宠若惊。
“谢谢大家,花我收下,东西我就不收了,你们拿回去自己用!”
百姓们哪里肯,都围着不肯走!
陆薇薇有些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注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沈杰便下了马,牵着她的马往前走。
“大家伙让让哦,别冲撞了马匹,抱小孩的隔远些,小心。”
有他在,陆薇薇心里也安稳许多。
等三人到了弟弟宅院,一大家子早就等在门口。
裴熙宁抱着陆玄玄迎上来,小家伙立刻钻到姐姐怀里。
“姐姐!姐姐!”
陆薇薇实在高兴,这才多久没见,小妹会喊姐姐了!
除了母亲和妹妹,弟弟、舅舅舅母、外祖父外祖母都来接她,一家人在门口热热闹闹,嘘寒问暖,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而此时对面的巷子里,陆云朗栽楞着脑袋探出去看,眼里全是羡慕。
“我女儿打胜仗回来了。”
可怜他为人父,却不能跟他们热闹,只能躲在没人地地方偷看。
哎……都怪当初……
他不可遏制地想起自己所作所为,想起陆薇薇喝毒汤时决绝的表情,不自觉脊梁骨又弯了下来。
正难受,后面突地有人拍他肩膀,是侯府内的小厮,神情很是焦急。
“国公爷您怎么在这呢?老夫人不好了!您快回去吧!”
“什么!”
陆云朗头皮发紧,大步流星往家里跑。
霍老先生早就说过,母亲八成过不了年关,难道真被说中了?
这么多天他都提心吊胆的,现在更是脚底板发麻。
等来到安闲堂,他腿都软了。
“快!快!母亲怎么样了!”
周妈妈扶着他到床前,只见陆老夫人张着嘴吧,有进气没出气,一哼一哼的。
“啊……”
她强撑着抓住儿子的手,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视线对准他。
“赢……啊?”
陆云朗知道,她说的是裴熙宁,赶忙手一挥吩咐下人,
“快去请夫人!”
下人便要走,陆老夫人又啊了一声,抬手比划了个“三”。
陆云朗赶忙又吩咐,
“将哥儿姐儿们全都带来!”
这下陆老夫人才满意,嘴巴张大了些,闭上浑浊的双眼。
周妈妈一边抹眼泪一边解释,
“老太太这是想再看看孩子们。”
陆云朗鼻子一酸。
孩子们……是他签了断亲书,如今两个女儿已不算是陆家的孩子了,他恨透了陆香香,也恨自己。
母亲最重视子嗣,他当初真不该听信陆香香的话,做出这种糊涂事来!
陆府。
陆薇薇才刚进屋没多久,话都没说上几句,国公府的小厮急匆匆来了,
“夫人,姑娘,小公爷,老夫人不好了,您们回去看看吧。”
裴熙宁心里早就有数,叹息一声。
“按说薇儿和玄儿已签了断亲书,不在陆家族谱上,只该应麟一人前去,可为人孝道,人伦纲常,我们一同去吧。”
陆薇薇点头,母子四人赶奔国公府。
陆老太太已经虚弱的抓不住儿子的手,到了弥留之际,耳边听见脚步声,睁开了眼睛。
裴熙宁抱着陆玄玄,旁边站着陆薇薇和陆应麟。
她浑浊眼中泛起泪花。
终于见到了!
裴熙宁与她相识数载,虽说没在她这得了什么好,但也朝夕相处过,见她这般,也是有些难受。
陆老夫人动动嘴,安慰似的朝她笑了。
这个媳妇她其实是打心眼儿里满意的,后悔当初对她苛待,后悔惯坏了儿子,让他成了个不知好歹的人。
到如今,她也想开了,同为女人,她到底能体会她的不易,守着这么个男人能有什么好日子?
若是裴熙宁真的与儿子和离,那是她的福气。
她再看看几个孙辈——陆薇薇已然长成大姑娘,与她母亲一样端庄稳重,还多了一丝后宅女子所没有的霸道,她未来所走之路与所有女子都不同,说不准,会比陆家历代先祖还有出息!
只可惜,儿子已经签了断亲书,她也从陆家族谱除名。
陆薇薇和陆应麟文曲双星,放在好人家该是多大的福分!
只怕从叶城一路磕头到京城护国寺也求不来,她家倒好,硬是一个也留不住。
陆老夫人心里清楚,父子二人早就离心,陆应麟虽然还姓陆,却不再把自己当做陆家的孩子了。
她不怪他,只希望他日后官运亨通,再讨个好娘子,他跟着裴熙宁也好,日后就不会养成如他父亲那般的性子,再去祸害别家姑娘了。
眼神一转,陆老夫人看向陆玄玄,眼泪竟翻涌而上收不住。
她“啊啊”了两声,哭的近乎是在哀嚎。
最最对不起这个小的!
她才出生那日,她便想溺死她!
一个小婴儿又做错了什么呢?
可怜见的,到现在也没疼爱过她一回,如今要天人永隔了,等她长大,也不会记得自己有过祖母。
她嘴巴在喊玄玄,却只能发出几声轻轻的“嘘”声,被陆云朗听在耳朵里,他起身到裴熙宁面前。
“玄儿给母亲抱抱吧,算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