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人最近可真是风头无两。
先是大娘子和离不成,反升三品诰命,再是陆侯爷风流韵事,接着又是儿子考中状元,现在,又一桩惊破天的——
废物嫡女当娘娘了!
谁听了不说一声邪门儿?
陆薇薇先前已经被传得如同墙角的尘埃,一文不值,皇帝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女眷们猜测,这其中必有内情。
在朝为官的老爷们却是眼亮心明,觉得这是在给状元郎抬身份呢!
陆薇薇入宫,正说明陛下要重用状元郎!
一时间多少女子羡慕陆薇薇,废物嫡女不稀奇,可也不是谁家都能出个状元郎弟弟啊。
又有多少求亲的媒婆扼腕叹息,人家有娘娘命,当然看不上他们那等人家。
还有多少贬低过陆薇薇的人禁声,再不敢说她半个不好,背后议论后宫妃嫔,那是要掉脑袋的!
可事主陆薇薇却站在那身盔甲前,矗立如同一尊雕塑,许久许久。
直到娘亲来看她。
“薇儿……”
她知道,女儿是不愿的。
陆薇薇一听见母亲声音,眼泪登时在打转儿。
裴熙宁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安慰。
“薇儿不怕,我记得,你护驾时,皇帝曾赠与一条天青石的坠子,你拿上,入宫面圣,让陛下收回成命!”
“不行!”
陆薇薇一口回绝。
这串坠子,是她想日后给母亲用的!
这次和离未成,日后定还要再提,到时候若还不能成,只怕这辈子,母亲便没指望了!
这坠子是陛下的一桩许诺,她打算用它拿去求他成全了母亲和离。
裴熙宁看她目光坚决,轻轻一声叹息。
她怎么会不知,三个孩子对她的爱胜过一切。
裴熙宁回首,抚摸着擦得一尘不染的铠甲,别提有多心疼女儿,她知道女儿的抱负不在后宅,更不在后宫。
“薇儿,去吧,将你的抱负说给陛下听,把坠子给他,让他收回成命。”
她正色,拉着女儿的手道,“娘永远不会逼你成婚,这辈子,你若不想嫁人,便留在我身边,我会赚够足够你下半辈子花销的银钱,若你寂寞了,就找个上门女婿,生个一儿半女,我们祖孙几人,也过得舒坦。”
陆薇薇哭着摇头,扑进娘亲怀里。
“母亲!那样会拖累你的,你也还年轻,要为自己将来考虑。若是娘亲你这一生过得不快乐,我不论嫁不嫁人,也不会真的幸福的。”
裴熙宁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劝好,便逼着她道:“你若不去,我这便剃了头发,到山上做姑子!”
说完她将茶碗打落,从中捡起一块碎瓷片,伸手就要抓乱发髻!
“娘!”
陆薇薇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我去!我这就去!”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母亲作践自己!
她从匣子里取来天青石坠子,小心翼翼揣在怀中,拜别了裴熙宁。
裴熙宁松开抓着发髻的手,这才将憋着的气呼出来。
薇儿有时候那种固执和倔强,真的跟她太过相像。
也好,也不好,只盼她不要哪天在这上面吃亏。
陆薇薇离了宅院,直奔皇宫而去,这还是她第一次入宫,到得门前,将那坠子给守门的禁军一看,全都恭恭敬敬,无人敢拦着。
人才走到后宫,便有宫人来接,是个年纪颇大的,见到陆薇薇,有那么一瞬的呆愣,而后便恢复了从容淡定。
这人正是那日跟着皇帝到周太师府上伺候的老内官,他三番五次回头看陆薇薇,心里直纳闷儿——
怎么跟那晚的姑娘长得不一样啊!?
陆香香是个小家碧玉型,有几分勾人本事,可眼前这位,端庄大气,清冷高贵,根本不是一个路数。
可是陛下吩咐他亲自来接,自然是极其看重!
见到陆薇薇,皇帝停下手中墨宝,打眼看来人,竟不顾身份,激动地朝她过来。
“薇儿!”
手还没碰到人,陆薇薇跪下了。
“臣女陆薇薇,参见陛下!”
她心里有些奇怪,还有些别扭,怎么一见面,皇帝就唤她那么亲热……这不是还没入宫呢吗?
萧元琮却以为她是害羞,昨晚她可是主动的很。
“跟朕还装什么,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瞧瞧。”
可惜昨晚灯烛太暗,再加上醉酒,皇帝没看清她的容颜。
陆薇薇为难地抬起头,皇帝一怔,竟是如此惊人的美貌!
此女只应天上有!
萧元琮龙颜大悦!
“快起来吧,地上凉!”
他就要去扶人,陆薇薇竟然跪着后退了一步!
“陛下!臣女今日来,是想求陛下收回成命!”
她将坠子举过头顶,恭恭敬敬道:“我便是那日护驾的红衣小将,陛下说过,愿以此为信物,为臣女实现一桩心愿!臣女不愿入宫为妃,请陛下成全!”
说完,她恭恭敬敬地磕头。
萧元琮的手停在半空中,忽地有些难过。
是他说过的话。
他是皇帝,一言九鼎,人家都拿着信物来求,他不得不答应。
其实,他也可巧取豪夺,这天下都是他的,何况一个女人。
可对于陆薇薇,他心里是有些特殊的,不愿勉强。
但,昨晚他们都已经……
陆薇薇是连名节也不想要了吗?
“后宫纳妃,都是从万千秀女中甄选,你是独一个朕真心欣赏之人,若你来,那日后,除了皇后,便无人及你。”
可是陆薇薇手捧坠子,纹丝未动。
“陛下,在您心中,女子最尊贵、最体面,便是入宫伴您左右了,可是,在臣女心里,并非如此。”
“臣女自小随父亲习武,早便把忠君爱国刻进骨子里,只可惜女儿身,不能随军上战场杀敌,我曾幻想过无数次,穿着铠甲,挥舞长枪,建功立业,可我知道,这辈子……不可能了。”
“请陛下原谅臣女无知,后宅或是后宫,都并非臣女所想之处,若不能自由……宁愿一死!”
“那你,连自己的名节都不在乎吗?”
陆薇薇抬头,表情错愕。
“名节?陛下在说什么?”
萧元琮已经说得不能再清楚了!
“昨晚,你与朕……”
昨晚?
陆薇薇似懂非懂,脸颊微微发烫,疑惑道:“我与陛下,自打救驾那日之后,未曾见过。”
“……什么?”
萧元琮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她疯了,她竟然……不想承认昨晚的事?她真的只是来献身,不求任何名分?
这时,门口一直守着的老内官忽地进来,“噗通”便跪在地上。
“陛下!认错人了!昨晚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