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武侯府嫡次女满月宴,宾客络绎不绝,、上有皇亲贵胄,下有芝麻小官儿,每逢京城中有这等筵席,必然是各路人马的交际场。
筵席分男宾女宾,女宾席面自然是裴熙宁亲自陪着,妇人多,是非也多,一句话都藏着百八十个心眼,稍不留神就会被人拿捏了把柄去,成为笑话。
裴熙宁抱着陆玄玄坐在主家位置,陆玄玄一双大眼到处看。
听到宾客管娘亲旁边坐的最近的那个女人叫周大娘子,她忽然觉得耳熟。
自从她吃了萧元策一滴血,记性也恢复了些,不像刚出生时候只能想起些重要剧情了。
现在,她能记起来周大娘子是个重要配角,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
【这是周婉嫣?周太师的女儿,镇国公世子夫人,这女人身份尊贵,却不干啥人事儿,娘你可要小心!】
【她旁边那是谁?郭大娘子?我去,怎么又来一个坏蛋!她是男主母亲,吏部尚书赵荣的夫人,还有一层身份是皇后族妹,地位很高,别看她长得和善,其实眼睛在天上,谁也瞧不起。】
【这俩人到一起准没好事,对了!难道是要促成男女主的亲事?书里是有这一段的,不过再多的我记不起来了,好像是在赵家发生的事……而且原文里我早就死了,根本没有满月宴这段,这会剧情被改成什么样我不知道了,心好慌!希望家人都没事!】
裴熙宁听着,心里有了数。
只怕周、郭二人来参加满月宴是假,相看陆香香是真。
不过,堂堂吏部尚书嫡子,想娶庶女,绝对会被人笑话,裴熙宁心里盘算,最后可别算计到薇儿头上。
官眷娘子们围着说话,其中有位武将的夫人,直人快语,“裴大娘子,别的倒是不打紧,您倒是说说,您这气色是如何保养的这么好啊?您前头还有一儿一女,却怎么看着像十八九岁的姑娘?”
裴熙宁娇笑:“可不就是生这一胎才得的福运!自从诞下小女儿,我这气色一天天的变好。”
那妇人一听两眼放光。
“哎呀!回头得跟我夫君说说,如果生女儿便能回春,我还买那么多胭脂水粉的不是白花钱了?不如生他十个八个的,保不准就青春永驻了!”
屋内众官眷都掩嘴轻笑,郭大娘子的帕子,武将家的女眷素来如此,上不了台面。
郭大娘子看了眼旁边的周婉嫣,二人对上眼神。
两日前周婉嫣去赵家,跟他们夫妇交代太师的谋划——
陛下如今启了重用武将的心思,那陆侯爷就是个重要人物,必须要将陆家控制在手,占得先机。
于是让赵家夫妇尽快安排向陆家嫡女提亲,这门亲事郭大娘子是打心里看不上的,可是她夫君和儿子,却一个比一个欢喜。
一问才知,这陆家嫡女陆薇薇在京中人人夸赞。
有其父亲的威名在先,又有其母亲贤良在后,如今到了议亲年纪,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夫君很是欣赏。
而那不成器的儿子,口口声声说,早在大朝会时便见过她了,那时她坐在马车里,惊鸿一瞥……
说那话时,他更是一副魂儿被勾走的神色,听得郭大娘子很是气恼。
她当真不知,一个莽夫的女儿有什么好?
若不是赵家要靠周太师在朝中立足,她可不会让儿子娶什么武将的女儿,她是皇后的族妹,她儿子就算想娶公主,那也是能想的!
眼见大家话头聊的差不多,郭大娘子插上一嘴。
“裴大娘子,听闻你家嫡女从小习武,只是不知,书读得如何?这女训、女戒、女德,可还背的熟?琴棋书画可会?”
周大娘子一听就蹙起了眉毛,带她来提前会会亲家,顺便找机会相看,她却怎么说这些?这不是为难人吗?她明知道陆薇薇不擅这些!
若是因此亲事没成,坏了父亲的筹划,她可怎么交代?
裴熙宁联合着女儿心声,自然也听出她话中深意,微微一笑。
“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身为女子已是不易,若为那些虚名浪费大好年华,人生又有什么意义?为女子,当是先做自己,再做他人子女、他人妻子、他人母亲,此番,方能人生得意。”
“好!”
“说得好!”
几位武将同僚家的女眷拍手称快。
郭大娘子却挑起眼皮,“那该如何议亲?”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裴熙宁,裴熙宁只定定地看着问话的人。
“若男方家是个看重三从四德的人家,那便算了,何必嫁去谁家受半辈子磋磨,你说是不是啊,郭大娘子?”
大家都很赞同,只有郭大娘子脸色难看。
她看向旁边的周大娘子,却发现她脸上更是不悦,自知说错话,郭大娘子心虚地点头,“那是自然。”
她低头品茶掩饰神色,不禁想起自己少时,本是能进宫选妃的,却因为姐姐郭皇后阻止,最后只能作为皇帝笼络重臣的工具,嫁给吏部尚书,现在连亲生儿子的婚事都左右不了。
裴熙宁所言非虚,身为女子,世道艰难,若陆薇薇真嫁过来,她会为难她吗?
女眷们说些闲话,爷们儿们也都聚在一起聊天。
这次满月宴着实来了许多平时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周太师义子周世昌、吏部尚书赵荣、其子赵彦卿……而当中最尊贵的要属肃王殿下。
萧元策一身花青色锦袍,腰间坠玉,看着可比京中人人追捧的谪仙公子赵彦卿更清冷出尘。
别人都以为他是代表陛下而来,只有陆侯爷清楚,他正是为了陆玄玄来的!
钦天监张国师合八字,也就是这两天会出结果,陆玄玄就变成了肃王妃,他将从个人人不看好的武将,一跃成了皇族的岳父,那是何等荣耀!
陆侯爷心里打着小九九,对萧元策是嘘寒问暖,生怕照顾不周,肃王殿下身子一向不好,可千万得顺利活到陆玄玄长大,保他陆家一辈子荣华富贵啊!
萧元策还以为是主家礼貌,没往多想,毕竟合八字的事还没出结果。
他对这位陆侯爷,除了知道他宠妾灭妻,却是个忠臣良将,再无其他。
相比女眷那边,男人们聊天倒是没那么多心眼,可也着实费脑子。
这班人马仗着文臣居多,都争抢着想在太师义子和吏部尚书面前露脸,频频作诗祝贺。
陆侯爷根本不通这些,还好他岳父裴奉,那是真正科举出身的官儿,替他挡了不少笑话。
两边总算没出什么幺蛾子,却不知后院着火——
李小娘正拖着病体,叫徐妈妈给她梳洗打扮,戴上最好看的钗,末了独自一人来到花园的小路上,左顾右盼。
眼见那个人影出现,她激动地往上迎。
“周郎!”
周世昌一阵恶心,但没拒绝,任由她扑进怀里。
“好了,我这不是来了么。”
李小娘耸拉着眉眼,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儿。
“周郎,我们好久没见过了,你都不想我吗?”
周世昌没推开她已经是极限,听得她得寸进尺的言语,差点装不下去。
“人多眼杂,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推开她,脸上神色正经的像刚从军。
“一个月前北蛮人挑衅边境,大朝会上又弄坏佛手水车,陛下动怒,如今欲派陆云朗前去立威,若他立下战功,便会给他加官进爵,再借此昭告天下会重用武将,启动新政。父亲忧心此事,所以让我亲自来,这个你收好。”
说罢,他递过来一只檀木匣子。
李小娘接过,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封信件,她没敢拆开。
周世昌满意点头,“这东西你务必要收好,只等陆云朗回来之前,把这个放在他书房里,到时候陆家便是抄家灭门的大罪,一个也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