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锦被强猛的冲击波冲撞，直接倒飞了出去，砸回了地面上，头脑晕眩，眼冒金星，几乎要晕死过去。
“小心！”同样被甩飞的漓凤见女妭杀气腾腾，飞身袭来，掌风怒扫，竟然下意识挡在菡锦的身前。
“你疯了。”梦麟手猛然抬起，聚起强烈的妖气形成凌厉的风墙阻挡女妭的进一步进攻。
虽然躲过那致命的一击，漓凤仍然被强劲的掌风刮到，身上仿佛被万千利刀撕裂一般，痛不可抑，有鲜血滴落。
菡锦吐出一口血沫，诧异地看着身前受伤的人正张开双臂，玉白的容颜沉浮在暗沉的烛火和灰黄齑粉中，衣带回旋飘飞，恍惚间有种难言的魅惑。
没想到危急关头漓凤会挺身相救，感动之余，也有一丝迷惑，菡锦勉力坐了起来，一只手搭上她的肩，“滚开，我不要你帮。”
漓凤没有理会身后之人，只是面对女妭，眼中本能闪过惧色，但旋即，这抹惧色便被其生生压下，依旧无畏地挡在菡锦的面前，眼神坚定，没有丝毫躲闪。
“女妭，你不是恶的存在，你是神祇，挽救过世人，不能一己之私而妄动杀机。”
女妭身体一滞，微微眯缝起的眼神，仿佛在估量她的言辞。
“人有人的道，神有神的界，回归你的神域，毕竟那才有你的归属。”听着漓凤真挚的言语，她有些动容，眼中杀气收敛，狰狞扭曲的面孔和缓了许多。
菡锦趁女妭松懈之时，目光扫荡，护卫们皆已倒地昏迷，侍卫长的佩剑落在自己身侧不远处，若是能抄起它一击反杀该多好啊！思及此，她的身子悄悄挪动。
“自寻死路！”女妭显然发现了菡锦的意图，刹那间，为之颤抖恐怖气息一涌而出，向着所有人不客气的一压而下，梦麟的风墙撑了数秒的时间，就痛苦碎裂了开来。
千钧一发之际，虚空之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嗡！”灵气震荡，众人被一道结界给包围，洁白的光辉在流转，像是淡淡的雾气在缭绕，看起来一片迷蒙，灵气氤氲。
清宁出尘的身形缓缓落下，他的眼中射出一缕清光。
女妭惊骇地望着持剑而来的人，仙气飘飘，沉声道：“怎么是你！”
上仙眼神浩瀚淡漠，轻轻道了一句：“人间不值得，回去吧。”
“你也和他们一样，要驱逐我？！”女妭如泥塑一般地站着，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清渊上仙带着朦胧的光辉，用清冷的声音说道：“长久的停留只会给彼此带来伤害。”
女妭目中突然燃烧起熊熊怒火，面目扭曲狰狞，双拳紧握，周身骨骼“啪啦啦”爆响，咬牙切齿，嘎然道：“不！“
话音一落，她全身红光一片，三四十颗拳头般大小的雷火球在左右掌心跳跃，随着瞳孔一缩，一窝蜂地激射而出，向着对面密密麻麻的扔去。
清渊上仙镇定自若，御剑成诀，手中仙剑围绕着自身舞成一团飞旋的风，不掠不卷，却无处不在，无处不挡。
那投掷而来的雷火球仿佛泥牛入海，被风口吞没无影无踪……
看到这一幕，一种莫名的震撼感，在漓凤的心头激荡——
艰涩的声音，从女妭的喉咙之中挤出，“怎么可能？”
“你在人间逗留太久，神力衰弱，加之前面出手太猛，神力损耗过多，目前不是我的对手。”
女妭不愿意相信这套说辞，不屑道：“信口雌黄。”
清渊上仙神情肃穆起来，衣袖一挥，仙剑亮若白虹，穿透虚空，直逼女妭而来。
猝不及防，攻守易型，女妭匆忙展开的一道光墙防御。
但见，上仙手腕轻旋，强烈的仙力涌出，锐利的剑锋凝聚着强烈的剑气势如破竹，刺破一切。
女妭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倒在地上，“嗤拉！”剑锋擦耳而过，在她脸颊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仙剑陡然折转，回归到上仙手中，“我无意杀你。”
风声在耳边激荡，女妭脸上一黯，眼中闪过一丝悔恨悲苦的表情，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茫然无措，泪流满面，口口喃喃道：”我错了！我错了！“
冥冥之中，一道温醇嗓音落下，“你有什么错呢？”
女妭微微一滞，心中怅然若失，带着哭肿的眼睛，迷惘抬头看：一侧空地上，句芒浑身散发着朦胧与柔和的光辉，步履轻缓。
他来到女妭的身旁，用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另一只拨开她额前散乱的发丝，擦干净面上的血污，柔声道：“你的错不过是痴恋人间。”
久违的宽容和恋爱融化了那颗孤寂冰冷的心，女妭就势伏上了句芒的肩，抛弃了暴戾和威严，在他身上哭得跟个泪人一般。
随着啜泣声慢慢减弱，句芒拉起颓在地上的女妭，耸然动容，眼里是怜悯和慈悲，开口却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与悲怆，“神的眷恋和偏爱，有时候是一种灾难，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女妭凝光眼睛微微阖起了一下，掩藏了哀痛道：“天地之大，总有我可以去的地方。”
句芒静静看着这片沉默的土地，终是自己的缺位让它承受了太多的创伤，是时候让它重换新生了。
思及此，句芒将手指轻轻搭在地面上，一道清静至纯的气息，从他的身体里散出，如涓流般的生命气息，注入大地之内。他缓缓腾空，额头上一点青光，渐渐化开，化作一蓬五彩烟雾，在空中弥散开去，丝丝缕缕，越来越多，渐渐张布满整个天幕。
“随我走吧。”句芒望向天穹，不知何时，黎明即将降临，“神域已开，他们都在等你。”
女妭怔了怔，微微抬着眉眼：“等我？”
“是的。”句芒颔首。
抑压在胸口的闷气忽然消解，女妭的灵魂缓缓震动，只见她面色微变，一身的煞气散去，恢复最初的模样，眼波宛如春水一般，环视了在场的所有人，轻叹道：“人，真是叫人又恨又爱的生灵啊，再见了！”
看着身影消失在了浮云之中，清渊上仙犹带着淡淡的惋叹，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终是这天道太小，容不下亿兆生灵。”
“终于走了。”菡锦好不容易缓过来，如释重负道：“她最后永远不要回来，我们不欢迎。”
清渊上仙神色沉肃，眼神闪动着复杂的意味，“人怎么可以用一己喜好评定神的好坏呢，置神的威严于何地？”
菡锦想要反驳，又不好反驳，终是保持沉默。
“轰隆。”
只听得空中一道炸雷响起，偌大的雨滴便砸了下来。
半夜惊醒的王源喜出望外地奔出府衙，在这场久旱的甘霖中跪了下去。村长也是欣喜地跑到院子里，扔掉了拐杖，用双手撑着颤抖的身体，对着天地叩拜不停……
漓凤仰头而望，无根水泛泛而落，滴落脸颊浸凉，将一切渲染的朦胧模糊。她的心中却又说不出的滋味，他来了，她走了，春天到了。他们都离开了，似乎又没有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