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神庙……”漓凤咀嚼这三个字,思绪恍惚,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萦绕在胸口,闷闷的。
“吃饭吧。”老妇人苍老的嗓音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晚餐是难得一见的白米和一小碟青菜,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已然奢侈,所以他两席上很少动筷。
晚饭之后,他两忙不迭地钻进书房,研究起来手札。
“啪嗒,啪嗒。”窗下隐约传来点异常响动,像是什么物体在不断撞击的,漓凤举着灯烛火查看,一只纤细的纸鹤正扑棱着翅膀在窗口徘徊,目中闪过讶然神色。
梦麟嘴角一弯,使了个小法术,窗户自动开了一条缝,纸鹤贴着那缝隙钻了进来,“终于来信了。”
他手指一夹它的尾部,轻轻一抖,舒展在一张信笺,墨色字迹在虚空中不断闪灭。
“时岁灾旱,天不润泽……非法无为,非旨无意,乃物有阻滞……切记万事万物自有缘法,勿要执着……王上不日即归,行藏恐有泄漏,速回,速回。”信尾四个字亮得格外夺目。
梦麟一目十行,漓凤则断断续续,片刻这些蚂蚁小字就消失不见了,那纸也化为灰烬。
“这封信是?”
“为了查探旱情,我可没闲着,特意托好友打探降雨的情况。”
漓凤笑眯眯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现在办事越来越麻利。不过,你的朋友太不靠谱了,信的字迹消逝的太快了,我还都没念完……”
梦麟撇撇嘴,语气淡淡道:“他写信就是这个德行,像谁欠他几两墨似的,你得秒读,习惯就好。”
他细细思考起来,“看信中的意思,并非龙王不肯降雨,而是降下的雨都消失不见了。”
漓凤默然半晌,道:“难不成真有旱魃在世?”
“书中有言:其母曰附宝,见大电绕北斗枢星,光照郊野,感而孕。二十五月而生帝于寿丘。弱而能言,龙颜,有圣德,劾百神朝而使之。应龙攻蚩尤,战虎、豹、熊、罴四兽之力。以女妭止淫雨。女妭却又止雨的能力,为此被人世厌倦。即便如此,她也是有神籍的天女,正面击杀,非你我二人之力能为之的。”他拧了眉沉思,“若不是女妭,必定是邪魔外道,它占据桃源,又能阻断雨水,实力也非同寻常。”
最后他一脸愁容道:“症结在于,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查不到藏匿的地点。”
一筹莫展之际,漓凤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灰烬,怔怔出神,忽然灵光乍现,“鬼神之事不如去问鬼神。”
梦麟恍然大悟道:“对哦,我记得王大人提及此地有三座祠庙,如是灵验,必定有神灵守护。明日,你我就去参拜下,三神祠,春露祠和水龙祠那个先呢?”
“春露祠就在后山。”略显沙哑的声音打断两人的谈话,漓凤向外一瞥了,身着睡衣的相思正抱着一床薄毯站在外面,神色怯怯道,“我睡不着,凤姐姐,可不可以给我讲故事?”
“故事?”此时漓凤看过的话本就发挥了力量了,挑两三个有趣的睡前故事不在话下,“当然。”
本来老人家是腾出了两间旧房间,打算和自己的外孙女挤在一起,奈何相思十分粘着漓凤,小孩子嘛,总是爱新鲜和热闹。
漓凤牵起微微发凉的小手,叮嘱道,“夜深了,别着凉了。”又转身嘱咐了一句,“时辰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明日我们再去春露祠探查探查。”
梦麟点了点头,看着两人离去,向后一仰,摊在椅子上,苦兮兮地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最近都没有油水,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嘟囔道:“解决桃源的事我得好好吃一顿,现在辟谷,辟谷。”
两人回到客房,那曾是相思母亲的卧室,虽然许久无人居住,却是十分的干净整洁。
相思乖巧地钻进自己的被窝,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睁得特别大,看着漓凤放下窗边的垂帘,月光淡淡,穿越帘幕疏影,模糊她的身影,竟让她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漓凤将烛火调暗了一些,躺在床沿一侧,将记忆中有趣的情节加上自己丰富想象力改良了一番,绘声绘色地讲述着离奇而荒诞的异闻。
相思聚精会神地听着久违的睡前故事,遇到惊奇处,悄悄地被子往脸上一拉,被褥的淡淡松香气不时钻入她的鼻中,嗅着那样的气息,心思渐渐沉静下来。一个故事结束,身侧之人已是沉沉睡去。
漓凤替她将被子细细掩好,侧首看着被窗口切开的清冷的月色,忽然吟出一句:明月照古今,岁岁与君同。
一大早,漓凤便起身,和往常一样梳洗穿衣,在梦麟和相思的陪同下往后山走去,本来老人家不愿意相思上山的,奈何拗不过她的性子,便要求三人午后就要返回。
上山的小道笔直,走起来还算轻松。
相思拔了一根荒草,晃了晃,“春露祠早已断了香火,无人看管,所以荒废了许久,早已破败不堪。”
“破坏的原因是?”
“听长辈说十年前也发生过一次大旱,那时候是桃花村最为严重。为了祈雨,村民日夜不停的祭拜,可惜不见半点雨星,反而愈发严重,有人一怒之下,就砸了此庙。”
梦麟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似乎有的偏激了,人间那么大,神仙也有管不来的时候,一言不合就砸毁,实在是太粗暴了。”
他们转过几个弯,来到了山腰上。庙前横着一道半是倾倒的木栅门。庙顶的红瓦已经变成暗黑色,上面布满了鸟迹和杂草。庙旁还留着一些零星的瓦砾和破碎的基石。庙门上悬着的一块薄木匾额,也已倾斜大半,摇摇欲坠,黯淡的金漆题着三个大字:“春露祠”。
这三个字虽用史籀大篆写就,书法却十分粗陋,明显出自乡野庸手,然而,让人惊奇的是,字上不知被谁打了一个巨大的红叉,墨迹未干,显出殷红的血色。
她推开恹恹的木门,四处观望,瞥到祠庙门口光华流动,一道白衣身影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