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行

柴门月下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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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第三种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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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金好似全然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完全和程昭序不在一个频段上,自顾自的说道:“金陵名气太大,如果占据之后,确实如你说的,太引人注意,到时候,天子传诏周边军镇,合力攻我,确实危险!程长史之言有理!”。

程昭序还在另外一个频段,痛心道:“如此美妙女子,就因为劝酒不成,就处死,太残…,可惜了吧!”。

彭金道:“侍酒是她的职责,不能让贵客喝好,留她何用,死了倒还有点用呢。”

程昭序叹息良久,有些埋怨的看着常在礼,常在礼却毫不愧色,摊一摊手,表示无辜。

彭金道:“说正事吧,如程长史所言,那我就考虑占领金陵,只是攻入城中之后,取城中财物,粮草,人丁以充军,然后退出金陵,留座空城,谁喜欢谁拿去,如何?”。

程昭序心中,已经问候彭金父母及祖宗多时了,面上依然保持从容。听闻此言,却在他的意料之中,然后切换到了使者第三种类型——鲁仲连做好事,不求回报那种,很潇洒的那种。

从容道:“将军要的是财物,粮草,何必费心费力攻城,我给你安排不就行了?至于人丁,金陵那地方的人,娇生惯养的,干活都怕累,你还指望抓壮丁,补充军队,到时候,肯定降低你从河南带来军队的战斗力。”

彭金道:“你想得很周到,那你能帮我送多少钱粮过来?”。

“那您军中现在缺多少?”

“不是,我缺多少和我要多少没关系的,全部拿来好了!”

“全部拿来,你放哪里?财物太多,你不分赐将士吧,他们心寒,不肯为你卖命;分吧,有钱之后,更惜命。粮食如果运来太多,这种季节,堆在城里容易发霉。所以,还是等你用差不多了再送来,比较好些。”

“那先运钱五千万,我先把这个月奖金发了,粮食么,一千石好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严太守那边,我会说服他的!”

“那行,我就把滁州和濠州拿拿下好了,程长史,你真是我的贵人啊。”

“将军,你刚刚在滁州失利,伤还没好,不必急于一时,滁州太守前不久死了,现在暂代的城守叫张铎,是我发小,此人不太好对付的”。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太心急了,不过今天热了热身,也不错!一会带你去看,我之前打造了很多挖掘设备,就是没什么机会用过,我准备挖掘地道,不出两月,可将滁州城墙之下掘空,那时地陷城塌,城就破了。此前若不是看濠州护城河太深,我早就用这招了。”

“两个月?张铎会傻傻的等你将城墙挖空吗,据我了解,他已联系周边各道支援了,金陵那边也收到了。”

“太急不行,二个月又太久,程长史莫不是来做说客,让我放弃攻取滁州吧?”。

程昭序不正面回答,却反问:“滁州太守韩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

“不是你派人杀的吧?”

“当然不是,韩景已经向我黄王投诚,本来可以兵不血刃,拿下滁州,杀他,我有病吧!”。

“所以说,滁州城内现在人心摇动,你攻击它,它内部就团结,你不理他,它内部就分裂,到时候,内乱一起,滁州不就唾手可得了吗?”。

“就这么放过滁州,我实在不甘心,除非张铎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把那个射我一箭的人,交给我,休想作弊,那人我已认得,白白净净,面目清秀,长挺帅,一双眼睛尤其明亮,如果挖出来,用蜜泡在玻璃瓶里,做成“鬼目粽”,应该很不错!”,说到这,僵硬的表情抽动了一下,像是在笑,棺材铺中纸人脸的那种笑!

程昭序在滁州城议事厅中,滔滔不绝的讲述,昨天同一时间在濠州的经历,说到上面这个地方的时候,猛的被一声桌子碎裂的巨响打断,惊诧的看向声音传的地方,对面的唐展已经怒不可遏。

“唐展!”张铎唤道,“先让程长史说完嘛!”。那程昭序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对面坐着的那个一言未发,白白净净,面目清秀,长挺帅,一双眼睛尤其明亮的正看着自己,身旁还放着一把看起来,不太寻常的弓的滁州太守府记室兼参军事叫李愚的年轻人,应该就是彭金开条件所指定的那个人。

但是程昭序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为了滁州城嘛,牺牲掉一个帅小伙,又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呢?相比之下,他更觉得昨天那个在常在礼身旁侍酒的女子比较可惜。

张铎道:“程长史,你继续说”。

昨日,濠州城太府府宴会厅,那纸人笑脸浮现后,程昭序道:“就这个事儿,好说!我顺路去一趟滁州,随便见一下我的发小,还有我的恩师钟老夫子”。

彭金看着这位口若悬河,气质不凡的程昭序,有种相见恨晚之感,起身道:“来,我敬程先生一杯!”,竟然改口“先生”相称了。

程昭序看着美人递上的酒杯,硬着头皮,一口闷下去,有些醉意了。

彭金道:“那我就攻寿州吧,我的探子说寿州城中,粮草将尽,应该坚持不了多久了!”。

程昭序打了个酒嗝,应道:“那可以的!”,因为他觉得滁州得保就够了,作为金陵锁钥的滁州在,金陵城就万无一失,至于寿州,对不起了,我程昭序也无能为力了,除非切换到使者的第七种和第八种类型,就是荆轲那种,那没必要。

彭金听他这么说,倒有些意外,需要重新捋一捋。

然后,手掌向上一抬,音乐响起,乃是《破阵曲》,同时那十六位舞者,已换了一身戎装,飒爽英姿,舞蹈配合鼓点节奏,动作矫健有力,抑扬顿挫。

激扬的《破阵曲》映衬着彭金,程昭序,这两位胜利者此刻的心情,一个是不战而获其利,一个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激扬的《破阵曲》奏完,彭金心想,也该是到敲定细节的时候了。

“程先生,何日将钱粮运来?”。

“你很急吗?”

“急倒不是很急,濠州抢的钱刚分下去不久,吃的也还有,只是光吃肉,兵卒的营养也不够匀衡。”

“哦,运来是很快的,我回金陵两天,筹备钱粮两天,再整点特产,零食,酒,干货,时令果蔬什么的两天,水路曲折,七天左右,如果走陆路,五天。”

“那么久?特产,零食,酒,干货,时令果蔬什么的,晚点送,钱粮么,库存先发我,走路陆,最快几天?”。

“算盘有吗?”

“没有”

“我掐指一算,没有极端天气的情况下,最快也要八天,你看嘛,本来回金陵两天,我先要去趟滁州,因为物资要从他们那边过,再简单的说一下“鬼目粽”的事,多耽搁一天。不过,可以让常在礼先回去筹备,所以加上陆路运输的五天行程,八天时间!”。

“八天?,能不能再快一点?”。

“这?八天还嫌慢,你攻滁州都要两个月啊。哎,你也就是碰到了我,想快,办法也还是有的。”

“什么办法?”

“金陵缺牛,马,运送都基本靠手推车,哪里快得起来?你军中如果借我五百匹马,那可以缩短二天行程!”。

“那不行的,我宁可不要物资钱粮,也不可能借出我的战马,那是我的命根子。”

“那我就没别的办法了啊!”

“有劳先生,那就八天吧,一言为定!只是……”

“将军怕我诳骗,是缓兵之计吧?”

“没有没有,先生不要误会。”

接着又准备手掌向上一抬,准备借第三场乐舞的时间,再劝劝酒,然后想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逻辑上的漏洞,好好算一下行程!

程昭序赶忙制止,道:“音乐舞踏差不多了,酒再喝下去也要哕了,影响明天的正事!将军若还是心存顾虑,要不,留我在濠州为质,让小常回去操办?常主事办事也还挺靠谱的。”

常在礼赶紧摆手道:“小人何能,怎可堪此重任?”

彭金道:“先生别误会,就这么地吧!我信得过你!”,彭金心想,今天排场整得有点大,留你为质,以彭金奉行的一如既往的待客之道,可不比张铎那样的。每天这样招待,先不说开销太大和可能产生的劝酒侍女的损耗,自己刚受箭伤,每天应酬身体也指定吃不消,留下程昭序做人质成本太高,还会影响到钱粮运送的进度。

既然,细节都已敲定,剩下来的交谈气氛就显得轻松愉快了许多。

“将军,我们入城后,经过瓮城,有好些人被腰斩,看过去都是将军麾下的士卒啊?这是怎么回事情?”

“先生有所不知,这是“拔队斩”,我立的军法,将校有阵亡或被俘的,部下兵士一律腰斩。”

难怪在溃逃之时,彭金军还不忘抢救将校,此一千五百多人中,肯定有救回将校,但伤重不治的,这部分就比较冤,但是没办法,战争只有残酷,不管那些。

程昭序暗暗倒吸一口凉气,道:“将军治军用法严,怪不得军队战斗力如此彪悍!”

彭金面上虽没表露,但言语中却颇有自得之意。

“纵横谋略是先生专业,治军攻战那是鄙人强项了,治军当恩威并施,赏罚分明,不可偏废。先生只看我治军严,乃是威的方面,却不知,每有攻战获得战利品,我都是尽赐有功,毫不吝惜。很多节度藩镇就是滥恩而失威刑,而黄王是威太过,恩不足”。

“那将军为何为黄王效力?”

“刚才失言了,先生当没听过吧,我救过黄王两次命,所以,他对我十分信任,基本上是属于言听计从。刚说恩的方面,不仅要重赏有功,有英勇负伤的,我还会亲自吸脓血,敷金创药呢!士卒岂能不感泣用命?”

“吸金创药,敷脓血?”

“不是吸金创药,哎,先生醉了”

“这酒确实上头,将军治军有方,常人不及也,吸脓血?将军是效仿吴起吧,吴起是个名将,可不是个好丈夫,为了鲁国国君拜他为将,竟亲手杀了自己的齐国老婆。”

“好丈夫有什么稀罕,要做就做大丈夫!”

醉意渐浓的程昭序,见在这方面和他没什么共同语言,就换个话题道:“将军说士兵的饮食比较单一,营养不均衡,光吃肉,这是怎么一回事?”

“对,就你西前的肉啊”

“哦,那伙食可以啊,这肉鲜香可口,不知道是什么肉啊?”

“羊肉”

“将军,我还没醉得那么厉害呢,什么羊肉?我会吃不岀来吗?”

“是羊肉,两脚羊”

“哈哈哈,两脚羊?看来我真的醉了,不肯说就算了”

“没骗你,两脚羊我也吃腻了,所以今天我自己换些鸡肉来吃吃!先生若有醉意,不如早点休息吧,别误了明天的正事!”

程昭序摇摇晃晃的起身,常在礼和侍女忙一左一右上前架住。

彭金道:“扶先生去后堂客房休息吧,先生若喜欢这羊肉,明天我命人打包一些带回便是。”

“哎,这是什么话,事情还没办呢,怎么能收你东西,再说,既便事成,我也分毫不取!”,彭金不知道程昭序,此时还在鲁仲连的,很潇洒的第三种类型里。

程昭序费劲的拱手,向彭金作别,回客房时,经过一处庭院,院里有十几个人架着炉火,在烧烧什么东西。

程昭序喊了一嗓子,“喂,你们在干嘛呢?”

其中一人应声道:“考试呢”

程昭序喃喃道:“这么晚了还考试?彭金治军,真是奇怪啊,还是我酒醉,幻听了?哎,走吧,回屋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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