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愚倒上一杯酒,递给老苍头道:“您既然死都不惧,何妨将所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呢,不管您肯不肯说,我们都不会害你性命!只不过,未了解事情真相前,只能暂时委屈您在这地牢之中!。”
老苍头看着一脸诚恳的李愚,接过酒杯,忖度身陷如此境地,面对这个极其聪明的年轻人,是保持沉默,永远在被关在这地牢之中,还是道出实情,博一线生机呢?可以肯定的是,编造谎言,无疑是最不明智的选择。思忖良久之后,将酒一饮而尽,道:“我确实受命,为神机椟而来!”。
李愚道:“受何人之命?”。
老苍头道:“魏博军指挥使田兆龙。”
李愚道:“田兆龙?那他派来滁州城的,应该不止你一人吧?”
老苍头道:“魏博军中有个秘密机构,称黄蜂营,营中分两级,一级称-采探,人数众多,分布潜伏各地,收集信息,打探情报,我便是其中一员;另一级称-毒刺,人数不多,但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且每人配有火流星,可发毒针,十余步内几不虚发,中者必死!执行刺杀及其他一些重要任务。具我估计,城中除了我之外,至少还有一名毒刺,但我也不知道,这毒刺是谁,我们各自都只能和黄峰营总部联络。”
张老泉道:“火流星,正是七师弟所造,想不到被魏博军所用了!”
老苍头道:“魏博军,十几年来,到处查访神机门人,招致麾下为用,如不肯听命的,定然被处死!”。
张老泉道:“看来,你们巳经知道,我是神机门人了!”。
老苍头道:“我于十日前,就收到指令,称神机门的老五,将于近日前来滁州,让我暗中接应。因为老五见过椟中之物,如能找到神机椟,可令老五打开确认,并由我带回邺城复命,同时告知我,还有一位神机门的人叫张老泉,身在滁州,能打造神兵利器。老五会协助我,调查确认张老泉具体所在后,立即报告给黄蜂营,您老就是张老泉吧!”。
张老泉道:“正是老朽,五师弟只听说我在滁州,却不知道我在这琅琊之巅!”
李愚道:“神机门的老五,应该就是那日刑场上,被处死的9号了!”。
老苍头苦笑道:“正是,他被张大人认定是奸细,我也无法解救,因为确实也没冤枉!”。
唐展道:“他被黄蜂营逼问张老泉的下落,又为了找到神机椟后,好让其确认真伪,胁迫来了滁州?没想到,却做了我这把饮血刀的刀下之鬼!”。
老苍头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从容道:“逼问?胁迫?只要是进了黄蜂营,能活下来的人,从来是,无论是非对错,不问因果缘由,一切只能听命行事。身为采探,毒刺,基本都有家人在魏博邺城为质,一旦身份暴露,或者任务失败了,自己和家人都难逃一死。即使像我这样没有家人的,也只有等死了,才能摆脱其控制。”
唐展道:“田兆龙就是控制整个黄蜂营的蜂王了!”
老苍头神情略显落寞,停顿一下,盯着手中的空酒杯,转为苦笑道:“以至于,我这好酒之人,却从来不敢贪杯,生怕酒后失言,暴露了身份!”。
唐展拎了一坛酒,打开铁门,送将进去,道:“今日,你只管痛饮,酒管够,但需在醉倒前,将你所知之事悉数说出。”
老苍头释然道:“知无不言!”,便接过酒坛,痛饮起来,似乎要将多年压抑的酒瘾,一次弥补回来!
原来这老苍头姓丁,十六年前,从邺城来到滁州,设法在太守府谋得差事,因办差得力,行事练达,不久就成了府中内务管事,方便了为黄蜂营探查消息。并以家书的形式,与邺城的黄蜂营通讯,平日小心谨慎,为人低调,甚至没人关心他叫啥名,府中之人都唤他“老丁头”。
滁州太守换了五任,老丁头还是老丁头。直到去年底,收到黄蜂营指令,告知神机椟与陈师厚家有关,令其暗中监视,调查。侍机窃得神机椟,并会派神机门的老五前来滁州,协助确认真伪。但因温氏有所防备,一直无机可乘。
后来温氏被杀,其女陈芽却被张铎保护起来,这反而更让老丁头感觉棘手。同时,他猜测温氏之死,是毒刺所为。
过了不久,韩景又遇刺,张铎做了城守,陈芽便随张铎搬入太守府,果然,老丁头在新收到的黄蜂营秘信中,被责备一直未能探查出神机椟下落,致使毒刺出手,还被巡城的士兵(邢五)撞见,险些暴露。并下死命,一定要从现居太守府西厢的陈芽处,查出神机椟下落,如再不能完成任务,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黄蜂营的可怕之处,在于它似乎知道一切,作为采探的老丁头,也不知道在他周围,是否有其他采探和毒刺,他们都是接受指令,并单独行动,所以没有人敢虚报或隐瞒任何信息。因为可能同一时间,还有其他采探和毒刺,在向黄蜂营传递情报。
但是,老丁头暗中监视住在太守府西厢的芽儿,几个月下来,还是一无所获,正在心急如焚之时,事情也出了变数。
就在五日前,黄蜂营派来的神机门老五,被张铎认定为奸细被抓,几乎同一时间,被抓的还有李愚。
老丁头通过黄蜂营让其接应老五的那个指令中,得知老五体貌特征,在刑场之上,就确定了被行刑的9号就是老五,但也只能眼睁睁,看他被斩首,无计可施,这个变数,估计也是黄蜂营没有想到的。
就在当晚,老丁头从张铎与李愚的问话中,得知李愚从长安来,且称陈师厚为舅父。遂以献计为名,建议张铎,促使李愚与芽儿在府中见面,并意图通过窃听二人对话,获悉神机椟所在。于是,当晚便上西厢房顶上窃听!
然而,让老丁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叫李愚的年轻人,似乎可以查觉,有人在房顶上窃听。
当芽儿说:“铁匣子就在……”,老丁头正在欣喜任务将要完成时,李愚阻止芽儿说出神机椟所在,令老丁头大惑不解,只得仓皇离去。
老丁头虽然武艺平平,但轻功极佳,论探查,窃听的本事,连田兆龙都说,在黄蜂营中,老丁头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今天难道被这个叫李愚的年轻人查觉了!后面几天晚上,老丁头就加倍小心,还是在屋顶上窃听。
但是,要确定不会被李愚查觉到,关于这一点,老丁头已经没有了十足的信心!
更加弄巧成拙的是,第二天,李愚竟被张铎重用,聘为记室,出使寿州,说服姚安,抵御彭金大军,献守城反击之计,还于阵中,差点射杀彭金,迫使彭金退兵濠州,为守城之战立下大功。
直到昨日,老丁头见到李愚,芽儿,唐展三人出城,未敢立即跟踪,等三人回城之后,在茗香茶楼请小婵饮茶时,便想在茶楼中,探听三人出城的行踪。
恰好,李愚和芽儿下楼,去茶楼后院牵马之时,老丁头就乘机上楼,在包厢隔壁窃听唐展与小婵对话,得知三人上午去了琅琊山,就觉得琅琊山中,会打造箭支之人,极有可能就是张老泉。
等李愚等一众人,离开茶馆之后,老丁头便立即出城,前去琅琊山查探,终于让他在山巅处发现了一处庐舍,极可能就是张老泉的所在。
本想前往庐舍,探查明白,回城之后,再将神机门老五被斩,陈师厚的外甥李愚来了滁州,张老泉所在具体位置,及滁州城近况,这些信息,传回黄蜂营,岂料,竟落入陷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