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天才破晓,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李愚警觉起身,打开房门,一只刚要叩门的大手举在半空,这不是刽子手唐展吗?应该不是这么早来拉李愚去行刑的,何况拉人去砍头不会有礼貌到要敲门吧?
唐展开门见山问道:“你是柴侍郎故人?”。
李愚怕惊醒了芽儿,忙将唐展拉到一旁,说到:“正是,我昨晚已和张大人说明,所以我并不是什么奸细”。
唐展神情有些着急,又问“你果真是柴侍郎故人?”。
原来唐展早上点卯,未见张大人,却遇着小婵把昨夜之事,当成趣事讲给他听,这时的唐展看起来没有刑场上那么吓人,急切的模样还有些戆态。
李愚却和昨日刑场上一样淡定,“既已知道,何故问繁?”。
唐展道:“在下唐展,实不相瞒,我原是柴洪柴将军部下,柴将军乃柴茂德侍郎之子”。
听是柴家故人,李愚顿时起敬,道:“适才失礼,唐大哥勿怪,我自幼就在柴家,只是从未听老爷说起过柴洪柴将军,只是略微有听他人说起,我一个下人也不好瞎打听”。
唐展说道,“我受柴将军厚恩,期以死相报,今日得知公子是柴家故人,便冒昧前来拜访”。
李愚道:“我亦受柴家大恩,若非柴家收养,定然早就转死沟壑了”。
唐展道:“我今日来,还有一事想要请教”。
李愚道:“唐大哥不必客气,既都是柴家故人,有什么事尽量吩咐,只是,于礼,我应先拜谒张大人,谢他不杀之恩,如蒙张大人高抬贵手,我再来与唐大哥细聊,如何?”。
唐展道:“对对,我带你去”,
“唐大哥稍侯片刻”,李愚回屋见芽儿刚醒,便和芽儿说明情况,芽儿便说:“我也要一起见张大人”。
李愚,芽儿匆匆洗漱,随唐展来到大守府正衙,这太守官邸是前衙后府形制,前有正衙,议事堂,文书阁,等办公场所。
后面就是太守起居之所,有东厢,西厢,正堂,东厢是太守妻妾居所,西厢是来客居所,西厢西北西南两处多设偏房,供守卫,仆人居住,正堂后为太守寝室。
守卫告知,张大人昨夜子时便去巡城,至今尚未回府衙,唐展便领李愚和芽儿上街觅食,守卫见是唐展领了二人出府,便没有阻挡。
这滁州城还真是热闹,街市上人头攒动,但秩序井然,因为未遭兵灾,根本看不出是处于乱世。街上显眼处,新贴了告示:
告城中百姓,黄贼前锋彭金,正绕过寿州,现朝滁州而来,滁州城高池深,粮草齐备,军令严整,百姓勿自惊扰!自即日起
宵禁后,屋外走动者斩
宵禁后,除掌灯照明外用火者斩
宵禁后,大声喧叫者斩
城中非公务,走马疾驰者斩
城中非公务,携带兵刃者斩
有片纸出城者斩
拾取城外飞书者斩
军府重地,禁区擅闯者斩
当此特殊时期,百姓应悉知禁令勿犯,待敌退后恢复常日法令。
三人吃些八公山豆腐,油酥烧饼,牛肉汤,毛豆腐,麻花,期间,唐展对李愚细述了二十多年前柴洪在幽州的一些事情。
柴洪将军时任卢龙军节度使,唐展当时是军府牙兵,因手刃仇人,后去军府自首,柴将军释罪不问,调他为亲随侍卫,二十一年前,柴洪派他来滁州瑯琊山,找名匠张老泉打造几件兵器,其中就有那把饮血刀。
后来,兵器铸造完成后,唐展就拿了这几件兵器回幽州复命。行至白马津黄河渡口,听闻柴洪全家获罪遇害,有人密奏柴洪养寇自重,欲割据幽州,甚至有言柴洪与辽军暗通,意图瓜分河北!继位不久的新天子,听信谗言,拿着一些伪造证据,定了柴洪死罪。
朝廷很快就派了中使,携诏往节度府衙就地行刑,柴洪为了长安亲属安危,不做反抗!可怜那柴夫人适值临盆,也遭屠害。
唐展深知柴洪被冤杀,说到此处,愤然拍案,唐展没有家室,也无其他去处,便回了滁州,做了这城中的刽子手岗位。
唐展赔了店家刚才拍碎的桌钱和吃食钱,半饱出店,回往太守府见张大人。
来到衙门口,守卫告知张大人已回府,现正有来客在内厅谈话,三人便在门外等候。就听正衙内厅之中的争论之声。
“张大人,自你权领城守,滁州城已斩首数十人,是否杀伐过重?”,老者的声音说道。
“应问近日所杀之人当不当杀,何谓杀伐过重,二十五名奸细,二十名贪官,个个审问明白,证据确凿,先生是为人所托?小心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张铎说道。
“听说张大人纳了韩太守一个叫小婵的爱妾?可有此事?”
“有,无庸讳言”
“张大人真不畏人言?韩太守尸骨未寒,前日告示称凶手已缉拿,可有审问明白?何时公之于众”
“我纳小婵为妾,干你何事,难道让其流落街头?沦为官妓,卖作娼优?还是做你钟老夫子的妾室才算合理?”,张铎显然被激怒了。
“前事且不论,老夫今日见城中新贴告示,严刑峻法,杀气腾腾,使得百姓恐惧,这且是父母官礼治爱民之道?”,老者显然是有点不识趣了。
“无知腐儒,不达时务!你不知现今是什么世道?乱世用重典,严刑峻法正为惩治恶人,保护百姓,我看世道败坏正是因为有你们这帮空谈虚伪,粉饰太平的犬儒,枉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之书,今日法令关乎军事胜败,城池安危,你在这里胡言乱我军心,蛊惑百姓,实可杀!哼,杀你这等蛆虫都恐污了饮血宝刀,滚!”,说完就见一个老者狼狈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