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众人讨论了第二个议题,俸禄补贴一事的细则。
细则是房志成、李仲达、种虎和顾老夫子共同起草的。
主要是规定每年从结余中提取多少成作为俸禄补贴的总库。然后是各级官员如何分配的问题。
官员很好定,文官按品级分配即可,只要是有品级的都可参与分配。
武官就麻烦了,宋朝的武官一般品级都不高,普遍低于文官,比如武官最高品级是太尉,正二品,次一级则直接滑到了正五品的通侍大夫,而文官最高品级则是正一品。如果按照品级分,则武官明显吃亏。
细则里建议武官的俸禄补贴可以参照朝廷的规定,还是按品级,但是俸禄补贴为文官的两倍。
赵龙吟对这个建议不满意,宋朝立国以来,都是重文轻武,只是在俸禄方面有所倾斜,导致武官只知道捞钱。
而且武官社会地位低下也不利于军队的荣誉感,这使得军队对国家向心力不强,所以时不时就有将领投敌之事。
赵龙吟决定趁此机会将文官与武官的评级分开,使得二者不具备可比性,不让文官和武官有谁高谁低的比较。
“我觉得文官的分配规则可行,但是武官——,种大哥,你们参议司考虑一下,把武官自己定一个级别出来,咱们龙吟军自己的级别,比如最低的伍长是一级,最高的都统是多少级,定好之后,这个俸禄补贴就按照这个级别去定。”
“定一个自己的级别?”种虎一时没理解,有些愣愣的。
“嗯,把文官与武官的级别分开,反正武官与文官的考核与升迁机制也不一样,没必要都使用品级。”
“好,我们参议司下去商议一下,拟个章程给你定夺。”
“你们拟定级别的时候,要考虑把考核与升迁机制一并定出来,起先粗糙点没关系,慢慢完善。”
“喏!”
“书院里也是一样,”赵龙吟转向顾老夫子,“顾山长,书院里拿俸禄的人也可以制定一个级别,这个级别可以与文官武官都不一样,还可以考虑把教习与事务性人员分开定级,教习的俸禄可以考虑给高些。”
“好好好,王爷没有忘记我们书院的这帮书生,我很欣慰。”
“怎么可能忘记,教书育人是国之根本,我一向把书院放在第一位的。”
“说到这里,我还有一事想跟大伙说一下。这次去南边巡查啊,看到的听到的,都让人唏嘘不已啊。”
“荆湖北路除却西南边那些偏远山区的州府,说起来也是鱼米之乡啊,可是经过连年战乱,那地方的民生可谓惨不忍睹,百姓也大多愚昧无知,治理起来很难啊,感觉一片死气沉沉。”
“所以我想啊,是不是可以考虑在岳州建设一所靖康书院的分院,给那地方注入一些活气,一些希望。”
“这个我不敢现在答复王爷,开春我们书院去考察一下,如果可行,我们写个条呈给王爷。”
“好,要尽快。另外啊,书院是否可以考虑单独成立一个学部,就是专门培养低级教习的学部,这个学部毕业的学生,可以分配到各州县,去教一些启蒙的东西,比如识字啊,行文啊,简单的算学啊,做买卖的知识啊,种地的知识啊之类。”
“说白了,就是开启民智,让读书识字不再是高不可攀的东西。”
顾老夫子脸上凝重起来,“王爷,这个建议是否经过慎重考虑?自古以来,读书都是少数人的事情,只有高门望族的子弟才有机会读书识字。直到隋朝,开行科举,寒门学子才有了些机会。如今王爷想让更多的人有机会读书识字,初心是好的,但是老朽觉得,祸福难料啊。”
“如何难料?”
“孟子曰,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几千来,历朝历代皆奉为治理国家的无上法则,如果人人皆读书,那谁是劳心者?谁是劳力者?”
“没有那么严重,会读书识字未必就成了劳心者,你说那些做小买卖的,会识几个字,看懂账本,就成了劳心者了?那农夫,能看得懂衙门的公告了,就成了劳心者了?凡夫走卒会自己写封家书,就成了劳心者了?不至于!”
“阿爷,你说说看,咱们作坊里,那些识字的将作和不识字的,哪个更好?”
“这还用说,当然是识字的更好,通常一架机器,识字的将作更容易学会如何操作,而且更能明白这些机器运行的机理,机器坏了,也是他们负责维修。那些不识字的,很多东西怎么教都教不会的。”
“你们看,这就是区别!”赵龙吟加重语气说道,“咱们汉人几千年来都是按天命,顺天意,靠老天爷赏饭吃,所以识不识字不重要,现在咱们要跟老天爷争,天旱,咱们要学会储水灌溉,天涝,怎么要学会如何排水,以前一亩地产三百斤粮食,那是老天爷的恩赐,现在我听说,有些地方,在书院农博士的指导下,已经可以产出五百斤了!”
“这些都是民智开启的结果,我希望以后啊,那些劳力者不仅仅只是出死力,还要学会动脑子,这样也许能让更多的人吃饱饭。”
“顾老夫子,放心去教化民众,天塌不下来!”
“既然王爷有信心,我们书院可以尝试着做一做。只是,这其中有些难处,我在这里还是要说一说的。”
“夫子请讲。”
“村镇里的许多人家,生存本就不易,吃饭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家里的孩童,光着屁股就开始帮家里干活,恐怕很难进入学堂,即使这些孩子有心识字,家里的大人也未必愿意。”
“老夫子这个问题提的好,这件事呢,咱们要从几方面着手,第一呢,派下去的教习的俸禄由库里出,教学的场地由当地村镇出。第二呢,可以考虑由州县出面,或买,或划,弄一块田地,作为义田,义田的收成就供给进学孩童的餐食,或早饭,或中饭。”
老夫子眼前一亮,欣喜地说道:“王爷这个主意好哇,如果孩童们不用在家里吃饭,那些庄户家里少了一份支出,应该是愿意将孩童们送到学校的,就怕州县那边未必肯出田地。”
“这个志成叔去安排,先试试看,如果有难度,咱们再商议,可以考虑将孩童入学率作为州县主官们的一项政绩来考核。”
“这个,我下去与相关衙门商议一下,尽力促成之!”
“好,那这件事就暂定这样,如果有必要,可以考虑是否在龙吟军下面成立教育司,专司此事。”
“喏!”
房志成见这件事情说完,便抛出来另外一个议题。
“现在呢,我提另外一个议题。年前我和王爷去南边走了走,发现有官员触犯律法之事,在这里给大家通报一下。”
“一个是,某州学正,利用职务之便,拦截两个寒门子弟入靖康书院的资格,给了另外两个富户的子弟。这个学正被宪司衙门判了两年入狱,三年充军。”
“另外一个,犯事的是我侄儿,也就是志仁的儿子,我派他押粮食去岳州赈灾,他假公济私,耽误了赈灾,饿死了许多饥民,宪司判了充军,无期!以军功换取减刑,如果不能获得足够军功,他将终身呆在军队里,直至老死或战死。”
“今天之所以把这两起案子拿出来说,一是呢,这是我们亲眼看到了,教人担忧的是,我们没看到的还有多少?二是呢,这两起案子很典型,都是特权官员违反律法,不好按正常人处理。”
“所以呢,王爷和我商议了一下,准备在龙吟军下面成立廉政司,专司侦缉和审理有官身之人不法事,廉政司直接由王爷分管。”
“关于成立廉政司一事,我想了很久,”赵龙吟接过话头道,“廉政司和俸禄补贴都是为了保证我们辖制下的官员保持廉洁,有了俸禄补贴,我相信大部分官员生活应该无忧了,如果再向百姓伸黑手,那我就没什么好话可以讲了。”
“在座的,要么是我的亲人,不是的,我也视作亲人,在这里,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律法面前人人平等!我代头,以后,如果我,或者我的家人有违反律法之事,将一视同仁受到审判和处罚。”
“那怎么能行?”种虎在一旁插嘴道,“你是我们的当家人,你要是关进去了,谁来当这个家?岂不是群龙无首了?”
“是啊,”顾老夫子附和道,“我觉得王爷要是真不小心,触犯了什么,可以比照官家,最多下一道罪己书嘛。”
“此事再议!”赵龙吟接着说道:“我希望在座的诸位,将这个决议告知下属官员,管好自己的双手。合法的,哪怕是天天山珍海味,或者妻妾满堂,廉政司都不会过问,但是如果伸了黑手,被缉拿了,休怪律法无情!”
“我不希望龙吟军辖制的地方,变成临安那样,文恬武嬉的,官员犯了法,顶多罢官去职,该享受的照样享受,这样的话,对百姓太不公平,也不利于地方治理,恳请诸位能理解。”
“喏!”众人见赵龙吟越说越严厉,都连忙起身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