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看到陶颖最近很不正常,经常魂不守舍,精神恍惚,整理的书籍也没有往日的章法,经常放错位置,甚至有几次躲在角落里偷偷的抽泣。
在李清照反复逼问之下,陶颖才扭扭捏捏吐露了心事,原来她被赵龙吟结婚一事所扰。
也是,陶颖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却一直没有找到心仪的人。书院几千学生中,和陶颖年纪相当且未曾娶妻的有几百个,其中不乏对陶颖倾心的,却未见陶颖对他们中任何人显露出情愫,原来她竟喜欢上赵龙吟。
以陶颖的条件,无论姿色,学识,是配得上赵龙吟的。只是如今赵龙吟已娶正室,副室也有了,再嫁过去只能作侧室了。李清照跟她讲这些道理时,陶颖未置可否,看上去似乎并不介意。
李清照无法,只能来找赵龙吟。
赵龙吟听到李清照来找他,还以为书院出了什么事。在听了李清照的说词之后,头就疼了起来。之前就怀疑陶颖是不是得了那个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没想到还真是,书院几千才俊就不能转移她的注意力么?
他和陶颖之间的事又不能跟李清照明说,只是要娶陶颖这事,在赵龙吟看来,是完全不可想象的。怎么娶?小酒儿肯定不同意不说,就是同意了,他也不敢想象晚上两人一起滚床单时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陶颖会不会想起她被杀的家人他不知道,赵龙吟肯定会想起。正动得兴高采烈的时候突然想起她被杀的爷娘,还有兴趣动下去?能动下去那是变态!赵龙吟又想起那个《沉默的羔羊》里那个变态的猪二代,在脑子里和自己的相貌重合了一下,他不禁哆嗦了一下。
当他以妻妾已多,不好再娶的理由婉拒李清照时,李清照诧异地看着赵龙吟。
“娶作妾成不成?只要婚后对她好点。”
“不成!”赵龙吟毫不犹豫地再次拒绝。
李清照拂袖而去。
三日后,李清照再次慌慌张张地来找赵龙吟,说陶颖离开了靖康书院,给她留了封书信,说是去临安投亲戚。
“她在临安有亲戚?”
“以前听她说过,她有个姨娘嫁去了临安,只是跟她们家并不亲,平日并不常走动的,这样的亲戚如何靠得住?赶紧派人去截回来!”
李清照有些恼怒,想起自己在临安的遭遇。她也算是经历过些世事的,尚且在那里步履艰难,陶颖一个涉世不深的弱女子,在那里如何过活?
陶颖这是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啊!赵龙吟心里叹息了一声。
“我们在临安有些人手,我可以安排人照顾她。”赵龙吟思虑再三,还是觉得不能松口。
“老身搞不懂,阿吟你平日也不是如此绝情之人啊。”
赵龙吟觉得瞒不下去了,只好对李清照坦白道:“是我害死了她的家人。”
“什么?”李清照大吃一惊。
“龙吟军攻打襄阳府的时候,流匪袭击了她的家。”
“那也是流匪作恶,跟你有啥关系。”
“流匪也是我的人。”
李清照惊呆了,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你们不是一直在剿匪么,怎么流匪突然就成了你的人?”
“有些是,大部分不是,这事有些复杂,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阿吟你今天最好给我讲清楚,否则,哼!别让我错看了你!”
“我想要那些大户的土地。”
“那你找他们买啊,你又不缺钱!”
“没几个人愿意卖的,那些人把土地当成命根子,不死不会松手的,所以我只好让他们死了。”
“你要那么多土地何用?你们不是一直在开荒么?”
“你来襄阳府的时候,城外的情形你还记得么?”
“记得啊,我刚来的时候,城外全是哀哀待死的流民,靠着树叶草根挣命,全大宋哪里不是这样!”
“现如今呢?城外可还有一个流民?”
李清照沉默了。
“那些大户的土地都分给了这些人?”
“大部分,少许分给了立功的将士。”
“你为何要如此做?”
“我只想这个世上公平一点,对那些百姓公平一点,这也是我坚持要靖康书院的多招一些平民子弟的原因,我希望这些平民子弟以后对这个狗日的世道也多些善意。”
“你以后还会这么做,对么?”
“是!”
“我家也曾经是大户,也是被你们这些人祸害的,不过,阿吟你跟那些人似乎不一样。”
“所以?”
“所以,管他娘的!阿吟,你记得你今天说的话,不管你走到哪一步,对这个世道多些善意!对百姓多些善意!老身总会支持你的!”
“多谢李大家!”赵龙吟对李清照长鞠不起。
李清照把他搀扶起来,说道:“阿颖知道这事么?”
“她知道,还找我拼过命,被我说过去了,然后就成了如此局面。”赵龙吟苦笑了一下。
“所以你就该照顾她一辈子!娶了她不是对她最好的照顾?”
“我跟她有覆家之仇,如何娶得!”
“我看她好像不是很在意。”
赵龙吟心里要抓狂了,这李大家都五十多岁了,怎么还这么天真?陶颖现在不在意,明年呢?后年呢?以后呢?
李清照见赵龙吟着实为难,也放弃了。
“无论如何,你先帮我把她追回来,后续之事我来处理,不再烦你。”
“多谢李大家!”赵龙吟再次长鞠不起。
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赵龙吟又开始到处闲逛,从南阳平原逛到信阳军,再从随州逛到荆门军,把各处的民情都看了一遍。
眼下正是春耕时分,看到那些百姓开荒的开荒,垦田的垦田,浇地的浇地,一派繁忙安详的景象,谁看得出来,这些地方不久前还是血流成河的战场?
几千年来,汉人的老百姓犹如那野草,倔强地在这块土地上求活着,不管经历了什么样的惨痛,只要给他们一口气,他们就能春风吹又生!
赵龙吟一边走一边感叹着,不知不觉地走到荆门军长林县城。随同他一起的是房宣意,还有几个今年毕业要到地方州县任职的靖康书院学生。
他们进城后,找到一处茶馆,几个人要了一壶茶水,几样点心,就坐了下来,旁边一桌坐了几个读书人模样的,正在闲聊。
“还是要多出来走走哇,这外面的春色渐欲迷人眼呐。”赵龙吟诗兴大发,准备背首诗显摆一下。
“你是出来躲家里那几只母老虎吧,看你满脸疲惫之色,哪像是少年人!”房宣意又开始刺他了。
“你知道女人是啥滋味吗?一个小屁孩子,断奶了吗?就在这里聒噪!”房宣意还没结婚,所以结了婚的赵龙吟最近就老是拿这个来压他,一压一个准。
房宣意一时气结。
“你们听说了吗,靖康书院搬到襄阳了,新书院修的那叫一个气派!啧!说是堆金砌玉不为过!”旁边那桌一个满脸脂粉气的人说道。
“都是百姓的血汗钱呐!”说话的是另外一个身体肥硕,蓄着八字胡的中年人,摇着一把竹扇,老神在在。
“是啊,是啊,用百姓的血汗钱给自己脸上贴金,看来这赵龙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其他几人纷纷附和。
“如今这京西南路啊,人人不思着走正途,纷纷削尖脑袋往靖康书院挤,没学到什么,却可以得高官厚禄,一个靖康书院,几千人,教出什么有才学的读书人了么。”
“可不是,你看咱们长林新来的那个县尉,没有功名在身的,就是在靖康书院呆了两年,如今才二十岁,就得了个从七品。”
“说起这个县尉,笑死人,文心雕龙都不知是何物,吟诗作词更是一窍不通,居然就坐了高堂,这世道当真是乱了。”
“按理说不会吧,靖康书院也是有饱学之人坐镇的,他赵龙吟在大宋也有些文名,怎就教出如此愚笨不堪的学生?”
“赵龙吟身居高位,身边替他捉笔代刀的人还不多了去?写几首好的诗词出来给他充门面怕也是有的。”
“也是,也是,想他一个粗鄙不堪的武夫,怎么会写出那些惊才绝艳的词句来!必是有人代笔的。”
“唉,正是有这些狼子当道,咱们大宋才落得如此田地,这大宋之大,竟无我等读书人容身之地了。”
“是啊,想我大宋开国之时,赵普赵相靠半部论语帮太祖得了天下,又靠半部论语把这天下治得如花团锦簇一般,后面如范文正公,司马相公他们不也是把大宋的江山打造的如铁桶一般?”
“你说现如今,跟金人求和又能怎样?咱们之前又不是没跟辽人、西夏人求和过!咱们大宋灭国了吗,没有!”
“说不得啊,现在朝廷是武人当道,都是要指望打仗来求军功求官爵的,他们哪管百姓死活,哪管朝廷安危!”
“听说金国,西夏国都是新皇登基,都在改制除弊,准备开科举士,重用读书人,怎么咱们大宋却反其道而行之了!”
“不要说西夏国和金国了,就是大齐国也是对咱们读书人求贤若渴啊,去年我一个同乡去了,大齐皇帝立即给了个七品的县令,真是羡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