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依依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府内读一本唐传奇话本,她最近迷上了唐朝那些传奇女子,想着自己有一天自己也能御剑飞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样她就可以趁夜跑去帮助赵龙吟杀敌,完成刺杀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
当仆妇告诉她急翎信使报捷的事情后,她立即骑上最近购买的那头黑色小毛驴,一阵风似的往黄花苑赶去,唬得仆妇在后面一边呼喊她慢点,一边急急地追赶。刚跑到黄花苑的大门门口,她就跳下驴子,咋咋呼呼地嚷道:“禄伯!禄伯!龙吟军他们打胜了!阿吟赢了!”
“是吗,咱们龙吟军打赢了?哎,你跑慢点,依依你都大女子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没个正形!”房禄笑眯眯地迎了出来,其实他比朝廷早一天得知襄汉六郡战事的战报,一直忍着没跟黄依依讲,真的是忍得很辛苦。
“奴是大女子了么?”依依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衣衫。她今年十三岁了,还未及笄,但是按照大宋的律法规定,她可以出嫁了。
“可不是大女子么,都可以出嫁了!”
房禄这句打趣的话让黄依依又羞红了脸,拿起团扇遮住脸,往里面跑了。
房陵城医院,李仲达在昏迷四天后,终于醒了过来,精神非常差,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这几日一直未离开医院的赵龙吟欣喜地握住李仲达的一只手,“阿翁,你终于醒了!急死阿吟了!”
李仲达睁着浑浊的双眼看着赵龙吟,艰难地开口说道:“阿吟,你怎么不在战场前线指挥,跑回来作甚?咱们打败了?”
“没有,没有,咱们打胜了,三天前战事就结束了,听说你遇刺,我就赶回来了。”
“是我给你添麻烦了,二丙呢,二丙抓住了吗?”
“没有,给他逃了,整个房州都搜遍了,也没见人。”
李仲达沉默了,闭上眼睛没再说话。赵龙吟怕他劳累,就没再问什么,退出了病房。
如此又过了几天,李仲达精神好了一些,身体也在康复之中,只是仍然不怎么愿意说话,只是催赵龙吟赶紧返回襄阳。
赵龙吟不回襄阳不行了,岳飞拿下信阳府后,不停催促赵龙吟北上商量后续防卫事宜。据来自开封的情报得知,刘豫已向金人乞师支援,并在河南陕西地强制签军,以什一法,征调十数万乡民为乡兵,准备反扑。
绍兴四年六月十八日,小暑,李成及几位跟随他多年不肯投降的几位将领被押至临安已一个月。刑部已将李成在江淮及江南所犯的罪行审核完毕,共拟定了七十八条,十恶不赦之罪行包括起兵造反,抢杀掳掠乡里,投敌等,并上报朝廷,请求对枭首李成予处以凌迟,其部将处以斩刑。很快官家谕旨倒下,同意刑部所请,并要求尽快行刑。
七月十三大暑,辰初时,刑部发布通告,将于今日正午,城东东青门前菜市场,对李成凌迟。
午初,东青门菜市场已是人山人海,无数贩夫走卒,文人士子涌入,将行刑台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百姓们任凭刑台周围的众公差抽打喝骂,仍是争相挤到前边来看。一时间人挨人、人挤人,拥得水泄不通,被挤坏的人们哭爹叫娘,整个菜市场乱作一片。
“哎呀,自从官家南渡之后,朝廷还没判决过凌迟呢。”
“是啊,我以前在汴梁城看过一次,真的很解气啊,不过场面也是血腥了些。”
“老哥之前看过?”
“看过一次,那还是徽帝爷爷宣和二年,一个采花贼,当时在汴梁城,专挑大户人家黄花闺女祸害,前后糟蹋了百十来位官宦家的女子,听说连吏部侍郎大人家的小娘子都没能幸免。后来被开封府的押司大人抓住,官家雷霆震怒,也是判了凌迟。”
“啧啧,这个采花贼倒是死也值了,嘻嘻。”
“诸位听说没,这个李成,是被赵公爷抓住的,这位赵公爷是哪位,以前怎么从没听说过?”
“兄台刚从乡下来的吧,赵公爷在临安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哦?老哥讲讲?”
“这位赵公爷可是咱们皇家宗室子弟,去年太庙初启,奉官家谕诏,来临安观过礼。”
“对啊对啊,听说这位赵公爷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就吼了那么一嗓子,就把这贼人李成吓得跌落马下。”
“我怎么听说这赵公爷是位英俊的小郎君,文武兼备的。”
“可不是,去年还去小孤山参加过知府大人主持的赏菊诗会,听人说,可是一位风流倜傥的妙人儿,还做过几首佳诗妙词,在诗会上夺了魁首。”
“哎呀,他的那首满江红拿来佐酒也是最好的。”
“原来满江红就是这位赵公爷作的啊。”
“可不是!你看看,如今又在京西南路立了如此大的军功,听说啊,这位赵公爷就不是一般人!”一位满身鱼腥味的汉子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嗓子,神情颇为神秘。
“如何不一般?”他这话引起了周围几个闲汉的兴趣,围了上来。
“听说咱们这位赵公爷乃西天佛国韦陀尊者转世,这位韦陀尊者是灵山的护法大能,天下第一能打的,能耐大着呢!”
“这位老哥说的有些在理,你看这赵公爷,在京西南路,打得伪齐人哭爹叫娘的,杀的啊那叫一个惨,血流成河啊,听闻伪齐军就没有一个能落下囫囵身子的。”
“只是之前怎么就没听说过佛国有这么一位韦陀尊者?”
“转世了呗!”
“嗯,也是。”
赵伯琮和赵伯玖也混在人群之中,听到众人如此评说赵龙吟,不由得心中暗笑。他们今日相约来看热闹,也想看看这位纵横大江南北的贼首长得是何等的模样。
午正时分,穿着大红袍的刽子手带着两个副手进了法场,每个副手都提着两个箱子。
“看到没,这位主刀手,杨爷,据说祖上六代都是干这个的,从没出过差错,你看他那一身杀气,怕是阎王见了也要绕着走。”
“啧,学这门手艺都不是一般人,你看那些刑具,都叫不出名目,在日光下一阵阵泛着寒光,居然摆满了两张案台。”
这时已有刑部监斩官验明罪犯正身,然后宣读罪状,按律断了李成“凌迟”。故此请刑部刽子手杨爷割满一千三百刀。待到午时三刻,听得三声号炮为令,就要动法刀行刑。
围观的百姓顿时满场哗然,听说要割一千三百刀,乃是南渡以来前所未见的大刑,正要看杨爷行刑如何施展手段,底下的人群中对此议论纷纷。
“这回可算是来着了,咱就等着开眼吧,一般凌迟碎剐,只不过一百二十刀,要割满一千三百刀才让犯人断气,可不是寻常的手艺能做到的。当今世上,除了刑部杨爷,谁还有这等本领?”
“这个却不然了,凌迟碎剐为本朝最酷之刑,平时难得一见,越是那精壮结实的汉子越是能经得住多割几刀,饶是如此,两百刀下去也仅剩一具血肉模糊的骨头架子了。而那肥胖之辈,则根本无从下刀,一刀下去不免连皮带膏地扯下一堆,像李成这贼厮生得如此壮阔,能割够他两三百刀已是大手段了,想剐足一千三百刀却又谈何容易。恐怕杨爷一世英名,临老却要栽在今日这法场上了。”
听到众人议论纷纷,赵伯玖忍不住插嘴道:“一千三百刀算得什么?在前唐朝,割满三四千刀的大刑也是有的。长安城里的刑部刽子手个个身怀绝技,都是世代传授下来的神妙手段,外人绝难得知。有人当年在汴京亲眼见过刑部刽子们练刀,原来要先从最大的大牲口身上练起,割牛割马割骡子,最后越练越小,刀数却是不减,直练到鸡、犬、鸭、鹅、老鼠、兔子才能出师。”
众人初次听闻,也不知这人说的是真是假,有些短浅之人只顾称赞,想不到这位小郎君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识阅历;有些人则认为赵伯玖之言纯属无稽之谈,牲口肉多体粗,岂能和犯人相提并论?再者刑部刽子手的本事再大,又怎么可能在老鼠身上割几千刀?这碎剐凌迟的极刑又不是剁肉馅,要割满一千三百刀,必须每一刀割下一块皮肉,而且在剐至最后一刀之前,犯人是绝不能断气的,否则刽子手与犯人同罪,差了多少刀都要着落在自己身上。
其实赵伯玖也没见过真正的凌迟是什么样子的,他也是从一本讲述前唐朝来俊臣、周兴等酷吏如何逼供害人的秘书上看到过有关凌迟这种酷刑是如何行刑的。
午正二刻,杨爷请监斩官在名牌上勾了红叉,反身走到李成身边,按惯例抱拳说道:“今天是杨某来送李爷上路,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刽子手掌刑执法,无非是被上差下派,推辞不得,等会儿万一有照顾不周全的地方,还请李爷多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