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声称了声喏,就纷纷散开,各自搜肠刮肚去了。
赵伯琮带着陆游,赵龙吟走到亭子里,施礼道:“临安余杭后进赵伯琮,越州诸暨后进陆游,房州房陵赵龙吟见过府台大人,诸位长者。”
“哦?不知尊驾是否就是房州开国公赵国公?”
“小子就是,叨扰了,今日孤山赏菊会颇为热闹,令小子大开眼界。”
“听闻赵公爷做得一手好词,今日适逢其幸,下官可否斗胆请赵公爷不吝高才,作一、两首诗词,让我辈开开眼界,也为这赏菊会增添几分光彩。”
赵龙吟前些日子在礼部大打出手,又在朝堂之上公然戏辱临安文人老泰山陈廷选之事,在临安传的沸沸扬扬,临安文人士子们早就愤愤不平了。
虽然后来听闻这赵龙吟亲自登门给陈大人赔了礼,陈大人也一再发话让此事就此过去。但这些闲汉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总想找个机会给赵龙吟一个教训,没想到今日竟主动送上门来,这大好机会如何能错过!
赵龙吟习惯性摸起鼻子,苦笑了起来。他一个工科生哪会作什么诗词,偷摸地抄了一首满江红,竟然惹出这些个事!
“我一武人,只会舞枪弄棒,哪会作什么诗词。”赵龙吟摊摊手,不打算接这个镖。
“赵公爷过谦了,你做作的那首满江红,在临安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读之让人血脉喷张,恨不得提刀跨马,上阵杀敌一番。”裘知府说到这,转身朝亭外的众人高声喊道:“诸位士子,你们想不想见识一下赵公爷的高作啊。”
“请赵公爷不吝赐教!”
“赵公爷必定是出口成章,字字珠玉!”
“赵公爷必定是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我尼玛!赵龙吟在心里骂了一句,这是掉坑里了啊。
倒是李清照看不过去了,站起来缓缓说道:“赵公爷刚才说,今日来只是瞧瞧热闹,定是没有做准备,咱们让赵公爷思虑一下,如得了佳句,我等欣赏一下,若不成,咱们也不必苛求。”
“老妇我呢,前几日在家中枯坐,有些思绪,得了一首拙作,先抛砖引玉一下,请各位大家指正。”说完取出纸笔,在亭中石桌上铺开,挥笔写下“醉花阴”。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这李大家不仅才学好,心地也颇为纯良,平日一向谦恭,不肯为人先的,今日为了给赵龙吟争取一些时间,竟争了个先。
这样的人,不知道肯不肯去房州,等度过了眼前这难关,要找她谈一下,反正她如今孤身一人,在哪呆不是呆,赵龙吟心下想道。
李清照写一句,就有人传一句出去,等她写完,四周响起一片叫好声,各种溢美之词纷至沓来。但是还是有人不停地在起哄,说李大家都已经写完了,赵公爷该得了吧。这把赵龙吟的匪气又惹起来了,妈的,李大家这么好的词不去欣赏,还在这里哄叫,这不是明显冲着自己来的吗?不就是背诗词吗,老子背几首噎死你们。赵龙吟搜了一下脑子,把已经流传开来的剔除,先来一首郑思肖的《寒菊》吧。
“诸位高才,诸位高才,稍安勿躁,小子刚得了一首,现在便念与大家,不知哪位高才方便,替我录写一下。”他字写得太差,拿出手来只怕会贻笑于大方之家。
“我来吧。”李清照重新铺了一张纸,提笔静等。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赵龙吟念得很慢,一边念一边思索有没有错漏,如果出了错漏,这帮人的唾沫能把自己淹死。
李清照写完,搁笔笑道:“赵公爷果然文思敏捷,数息之间便得了这样的佳句,且诗意高远,颇有陶潜先生之风骨,与此诗相比,老妇的这首醉花阴,就显得有些绵软了。”
众人见李大家如此评价,就停了纷扰,各自品味起这一诗一词来。
这时那个赵伯玖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走到李清照跟前说道:“赵公爷果然是少年英才,诗固然是好诗,不过,赵公爷,可否再作词一首,若能在临安街头巷尾传唱,也是一段佳话。”
“是啊,是啊”,裘知府也站起身来,“赵公爷,可否再来一首?”
赵龙吟就很烦了,我的芝加哥打字机呢,妈的,扫了他们!
“那我再吟一首,诸位且听吧。”
“掩鼻人间臭腐场,古来惟有酒偏香。自从来住西湖畔,直到而今歌舞忙。呼童伴,共秋光,昨夜西风一夜霜。已过烂熳开时节,空余残蕊抱枝干。”这是辛弃疾的鹧鸪天,赵龙吟随便改了下,以后这首词辛弃疾要是再写,就算是抄袭他赵龙吟的了。
念完这首词,赵龙吟不想再跟这帮人纠缠,带着赵伯琮,陆游扬长而去。
临安皇城,浓华殿内,赵构,潘贤妃,张婕妤,吴才人坐着闲聊,几张纸在他们手里传来传去。
“啧,这李大家的词还是这么婉约清丽,如今她有五十岁了吧。”张婕妤一边念着那首如梦令,一边说道。
“差不多这个岁数了,听说如今寡居在清河街,平日里不怎么抛头露面的。”潘贤妃接了话头。这个潘贤妃就是在建炎二年政变中受惊吓而亡的元懿太子赵旉的生母,自从赵旉死后,就一直郁郁寡欢。
“赵龙吟这一诗一词也算上等。”张婕妤继续品评道。
“诗词是好的,就是太过硬直了。”赵构捻着一张纸,凑到灯光下细细地看着。
“他年纪轻轻的,有些少年意气也是应该的。”张婕妤捂嘴一笑。
“是啊,他毕竟是武职嘛,热血方刚才是真本色,难不成要学那些文官,敌人都骑马挥刀砍过来了,还在那里孔子曰,孟子曰的。”吴才人年纪不大,说话有些心直口快。
这话逗得赵构哈哈大笑,“这小子,倒有几分我少年时的模样。”
潘贤妃陪着笑了笑,说道:“官家少年时的风采,这小子哪及得上万一。”
孤山的几首诗词才半日就传遍临安,吴依依抄了一份,送进宫来给她姑姑看。这丫头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吴才人瞧着渐渐长大的侄女,心想,这丫头一向心高气傲,一向谁都瞧不上的,这次是动心了?
太庙大礼之后,秦桧在礼部一处后厢房接见了赵龙吟,陪见的还有房志成和陈均。秦桧现如今虽已是右相,但是还兼着礼部尚书一职。本来赵龙吟刚来到临安,就递了名刺求见,不知何故,秦桧却一直以忙为由避而不见。
在陈均反复周旋下,秦桧才答应在礼部会他们一面。
待叙分宾主之礼后,房志成小心翼翼地向前到秦桧跟前,陪笑说道:“秦相这筹建太庙一事,是为我大宋千秋基业所虑,如今圆满完成,大宋朝野都是交口称誉的。学生我对秦相这高瞻远瞩,老成谋国之举也是佩服万分,秦相为我大宋运筹帷幄,鞠躬尽瘁,真可谓千古第一流人物也。”
这马屁拍的,赵龙吟听了都浑身起鸡皮疙瘩,不知道秦桧感觉如何。
这千古第一流人物估计说到秦桧心坎里了,秦桧原本阴沉的脸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掩去了笑容,然后咳嗽了一下,说道:“赵都统,房贤弟,这些日子在临安城过得可还好?”
“劳相公挂念,小子一行人在临安还过得去。”赵龙吟站起身,弯腰行了一个礼,诚惶诚恐地答道。
“听说赵都统作了一首满江红,颇为慷慨激昂,老夫读之很是有感啊。”
这个有感很值得玩味的,秦桧是举国皆知的主和派,所以这个有感肯定不是感到高兴,只怕更多是是感到不快。
赵龙吟和房志成这会儿才明白,秦桧如今为何不待见他们了。
赵龙吟装作不知道秦桧的意思,给他续了杯茶,陪着笑脸说道:“这首词相公当不得真的,都是小子少年无状,不懂国事艰难,就在那里胡吹海吹的。你说咱们大宋如今国力疲弱,政局不稳,军队战力跟金人比更是不堪一击,真让小子领军北上,那不是给咱们大宋惹来更大的祸事么!”
赵龙吟对待金人和大宋朝廷里的主和派是什么态度房志成是知道的,所以当他听到赵龙吟这番话时,不由得很是佩服,自己才能上不仅不如小公爷,论起脸皮厚来,自己也是远远不及的。
秦桧听了赵龙吟一番解释,脸上就没再绷着了,抚须笑着说道:“赵都统知道国事艰难就好啊,以后还是少跟那些只知道喊打喊杀的武夫来往才好,老夫和官家都希望赵都统早点成为国之栋梁啊,啊!啊哈哈哈哈哈!”
“是,是,是,相公的教诲小子定当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