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酉正,攻击房陵城的四个营出发,种虎为统领,狄浩为副。
第二封,戌正,攻击野猪岭的两个营出发,折忠国为正统领,元丙为副,六丙带一百斥候负责放火。
第三封,亥正,种虎抵达房陵城五里亭,分成两支队伍,种虎带两个营前出南门方向,离城门一里地,进入攻击准备。狄浩带另外两个营原地待命。
第四封,亥正,折忠国抵达野猪岭,自己带七百人前往后山进入伏击区域,元丙带三百人抵达野猪岭山寨前门一里地,准备围堵从前门出来的敌人。六丙带一百斥候携带火具进入放火地点。
房宣意将所有战报按时间先后顺序贴在墙上,到目前为止所有部队都顺利进入预计地点。外面的风更大了,雪粒似乎停了,有雪花从微开的窗户缝隙飘进来,好个月黑风高夜!
小酒儿和游芷、程薏又走了进来,给他们端了几盘点心,几碟干果,然后给加了壶水,往碳炉里加了碳。
“程度呢?”赵龙吟问了句,他现在很紧张。
“睡了,让春姑看着在。”程薏蹲在地上一边用火钳翻着碳火说道。
“你们咋不睡?”
“我们睡了谁伺候你们。”小酒儿娇嗔道。
这场景让赵龙吟有点心虚,部下们在外面打死打活,自己却看着美人烤着炭火吃着点心,这让他很不自在。
子正,身边沙漏最后一粒沙漏下,已经在山林里埋伏了一个时辰的六丙轻轻站起身来,身上已全被大雪覆盖,他抖了抖身上的雪,向传令兵下令:“开始攻击!”
随着一支烟花冲天而起,两边山林瞬间冒出几十处火光,此时西北风正劲,山林之前每隔几十步浇了豆油,被点燃后,火势顺着风向从山寨门口成倒箭头形往山谷里面席卷而去。
山谷下面很快响起了灭火的呼喊,但是没多会,灭火的呼喊声没有了,只剩下一阵阵凄惨的鬼哭狼嚎。借着火光,站在山顶的六丙看见山谷里内寨渐渐被烧成一座火山,寨子内的人四处乱窜,有的慌不择路,跳进水里顺着水流向前门飘去。前门是死路,那里的火更大,这会儿估计连河水都烧开了,而且有元丙在前门守着,不可能逃得出去。
大多数人还是顺着风向向没火的后山跑,这个效果就是他们想要的,折忠国在后山扎了个口袋,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
后山被折忠国早早砍出了一条六十米宽的隔离带,火烧不过去。
看着寨子里的人跑得差不多了,六丙下令斥候向野猪岭外围撤退,并保持六人一小队的队形搜寻漏网之鱼。
子正,房陵城外,南门,吊桥被悄无声息地放下,门也缓缓打开。种虎率一千人快速通过城门,南门内已没有一个人影,他不由得暗赞一声,韩通判果然了得!狄浩提队跟到南门前,留五百人堵住城门,防止任何人进出,另外一个营在附近机动,主要是应对西门外的厢军,如果张仲熊行动失败,这一个营将前去堵截那两千厢军,一场遭遇战就在所难免。
赵龙吟看着行动开始的战报,叹息了一声,“希望不要死太多人。”
“你就假仁假义吧!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眼馋人家的土地,又不想手上沾血,怎么,想让张潇白白送给你?”
“下一场仗我就让你上!还是当先锋!”假面具被房宣意戳穿,赵龙吟就有些恼羞成怒。
“自从经历上次被种虎绑架的事情后,爷爷我就不怕了,等我再打熬几年力气,不用你命令,爷爷自己申请上战场,儿子才喜欢天天跟你呆在一起。”
赵龙吟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果然自古英雄出渣渣,大江后渣推前渣。
知州家方向升起了熊熊火光,种虎打马急进,快速冲到知州家大门口,张仲熊带着几十个人已经在等待。
种虎一边下马,一边快速地下着军令,“一营跟我进去,二营封锁四周街道!”
“种统领放心进去厮杀,这宅子周围都有我的人守着,断叫一只老鼠也跑不出去。”张仲熊呲着牙说道。
“还记得你今晚的任务是什么吗?如果城外有一个厢军进城,你提头来见!”
张仲熊脸色一变,带着人匆匆离开。
城外,西门,厢军大营,随着一声低沉的号角声吹响,一阵阵急促的鼓声召集着还在沉睡的兵士们,大营里瞬间响起匆忙的脚步声,都头们的怒吼声,斥骂声,火把被纷纷点燃。
一盏茶后,主帅大厅内灯火通明,厢军军都指挥使周正阴沉着脸在帐前踱着步,帐下各指挥使,副指挥使纷纷交头接耳,满脸惊疑。
“刚刚收到情报,有不明敌人进攻房陵城,目前已经入城内,正在与城内的守军激战,诸位合计合计,咱们该怎么个章程。”
“敌人人多吗?”
“怎么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
“会不会是流民造反?”
“会不会是襄阳府的伪齐军趁着大雪攻进来了。”
“会不会是黄龙山的种虎?”
听到有人提起种虎,周正愣了一下,想起前几日收到竹山军马场厢军都指挥使杨起的邸报,邸报中提醒他注意房陵城,还暗示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最好按兵不动,以观望为上。韩通判昨日来劳军,也说这几日天气不好,雪大风寒的,要尽量减少外出,避免将士们挨饿受冻,出现不必要的伤亡。
想到这,周正明白了,好你个种虎,你就这么大刺刺的在我眼皮底下攻击房陵城,招呼都不打一个,真当我周正是草扎泥捏的?再说此事朝廷迟早会知道,自己若是按兵不动,朝廷怪罪下来,贻误军机,怯敌畏战的罪名的是少不了的,届时被砍头都只怕是轻的。
周正一咬牙,下达了军令,
“诸位,不管对方是谁,守卫房陵城本是我们这支厢军的责任,丢城失地的罪名我等担不起。传我令,乙字营向西门推进,丙字营向北门推进,丁字营向向东门推进,戌字营向向南门推进,我率甲字营居中策应。注意,在未弄清楚敌情前不要交战,各营斥候随时向我通报战报。”
一炷香后,一队队兵士开出了营房,外面,雪下得正紧。
各营人马刚走出二里地,就见到前面密密麻麻挤满了流民,这些流民几百人几百人一堆,把所有前往房陵城的路都给堵死了,兵士们根本无法推进,营指挥使焦急地让斥候上前打探是怎么回事。很快各路斥候传回来消息,流民们说北门的风雪太大了,他们呆不住,就往其它的门迁移,以躲避风雪。这个时候,流民们为了保命,已经不那么温顺了,就跟前锋队伍起了一些摩擦。
北门的风雪大,西门的就不大?各营指挥使头都大了,流民的命虽然不值钱,可是朝廷早就下个军令,不得恶待流民,要以安抚为上。再说了,这房陵城流民十几万,真把他们逼反了,自己这两千人还不够他们踩的。
可是退回军营是不可能的,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流民一波波的来回走动,有个疤脸的流民甚至一晚上来回迁移了八回,一边走还一边说,“这狗日的老天,真要把人都冻死才甘心!还是要多走动啊,走着走了就暖和了。”
知州宅内,种虎挺枪刺死了一个从阴影中扑出的守卫,拔出枪后在原地喘息了一阵。他们遇到了难缠的对手,张潇请的这些守卫个个都是好手,很熟悉宋军的军阵和打法,很显然,这些守卫都是北地下来的溃兵。种虎他们平日训练的野战打法在这种狭窄的空间根本施展不开,即使他们身着铁甲,而且武器都是李家坡配备的上好唐制兵刃,这会儿战损也已超过两成。
经过近两个时辰的逐屋围剿,战斗还是进入了尾声,剩下的约五十多个守卫被逼到一处内宅前,看情形,知州一家应该就在屋内。
种虎挥手示意手下暂停进攻,这几十个守卫此时还不肯投降,倒是让他起了招揽之心。只见他单人走上前去,对守卫们拱了拱手,说道:“兄弟们,你们是北地下来的宋军吧,当这守卫是为了求财还是为了生计?”
“为了求财如何?为了生计又如何?”一个身上已经中了两箭的汉子问道,估计是这伙人的头领。
“如果是求财的话,你们也看到了,眼下这情形,有钱收,只怕是没命花。如果是为了生计,那就犯不着为了屋内这个狗官拼命。”
“这些都是山匪,你们要是不抵抗,咱们都得死。兄弟们只要打退这些山贼,张某的身家可以尽数拿去,你们下半辈子不要说生计,就是娶妻纳小也不愁了。”屋内有个人惶急地对外喊道,声音尖利。
“哈哈哈哈,兄弟们相信这狗官如果挺过今晚,会把全部身家都交付给你们?”种虎大笑。
“看将军的军阵和打法,不像山匪,敢问将军姓名。”
“在下西北种虎。”种虎报了自己的家底,这会儿他也不怕被知州知道,反正他也没打算让知州活过今晚。
“将军可是种师中种大帅的后人?”
“种公是在下的先叔翁翁。”
那为首的汉子扔下兵刃,走到种虎跟前,行了个军礼,“在下方强,是种师中大帅麾下的一名营指挥使,太原保卫战失败后,大帅战死,我等侥幸逃脱,流落到此,做了这上不得台面的营生。将军如肯收留,我等愿重回种家军麾下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