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短期内我还是不来吧!”
柳燕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再次重复的强调。
“唉,柳燕,有句话我本不该说。但想想还是说吧!”任志强叹了口气,“你怎么会找……找一个……这样的人呢?”
柳燕知道他想说干什么,就是没把“汉奸”两个字说出来而已。
“老师你不知道——”柳燕脱口说道。
“不知道什么?”任志强盯着她问。
柳燕顿了一顿,“他是为了生活所迫,才去那里工作的。”
“哦,是吗?为了生活所迫,就可以为虎作伥?就可以出卖人格?国格?他服务的那些人,哪个手上没有沾满中国人的鲜血?”
任志强说着激动起来,白皙的国字脸涨得通红,额头前因打了摩丝而很有型的头发一抖一抖的。
“……”柳燕一窒。
“你再看看,台上这些同学,她(他)们才多大,哪个不是满腔热血,怀着报国之心。在这狼犬满街、遍地腥云的金陵,她(他)都敢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爱国之情。对比他们,你家那个不感到羞耻吗?”
任志强指着舞台上那些同学们慷慨激昂地说。
“老师,你别说了。”柳燕被他说的有些羞愧了。
“可惜我任志强没有国府或红党那边的联系方法。如果有,我早就带同学们投奔过去了!与其在这里苟且偷生,不如战死在抗日的沙场!”
任志强脸上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
“任老师你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柳燕转头往四处瞧了瞧,心里想,这任老师比自己还更不小心,这样的话居然大大方方地说。
任志强突然感觉到自己演得有点过了,怕反而引起柳燕的警觉,于是缓和了口气,压低了声音:
“当然,每个人的觉悟不同,有高有低,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这样吧,你先去照顾照顾他。等他病好了,你还是回来吧!你的戏份我给你留着。我们先排练其他的。”
三天后,程浩从老莫那里得到了来自上峰的最新消息:
程浩说的那个地点——日本本田纱场,经过派人侦查,确定就是日本海军的军火库。侦查人员在那里看到了来装载军火弹药的日本军舰。
但是,国府的飞机无法飞这么远来轰炸。而且军火库外面防卫森严,派特工强攻也是不可能的。
上峰指示:程浩应立即想办法摸清本田纱场(军火库)的建筑构造和地形,看有无办法派人携带炸药潜入进去,将它炸毁。
程浩这次是晚上去老莫那里的,去之前到安德门附近的墙洞里,取出了之前藏在那里的狙击步枪,还有那两把缴获的三八大盖。
他把枪支拆卸下来,用一个大皮箱装着,提到了老莫那里。
程浩这几次出门,都隐隐约约感觉后面有人跟踪。只是跟的不是十分紧,好像是怕被他发现,宁愿跟丢,也不紧跟。
现在接到这个新的任务,如果不彻底“斩断”尾巴,做起事来会很不方便。
柳燕猜测肯定又是李涯。
之前从李涯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并没有消除对程浩的怀疑。
柳燕提议:是否可以考虑把李涯除掉?
程浩思忖了一会儿,觉得不妥。
首先,李涯怀疑自己,赵汉山和行动队的其他人都知道了,如果刺杀李涯,自己嫌疑肯定最大,无论如何都洗脱不了嫌疑。
哪怕能做得不留一点证据。安保局那些头头脑脑,为了他们的安全(也怕遭人刺杀),肯定会抱着“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想法,把自己除了。
其次,除掉了李涯,还会有张涯、王涯,行动队好几个人等着上位,尤其是他手下两个副队长,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凶残。
程浩不愿意除掉李涯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李涯人虽然精明,像一条猎犬一样查案,也没有什么信仰,但他是学法出身的,在他内心认为,法就是他最高的信仰。
他认为他所做的事是忠于法律,虽然他经手抓了不少抗日分子,但他不认为他是在为虎作伥,残害忠良,他认为他是在严格执行汪政府制定的法律。
也正因为如此,他抓到了抗日分子,即使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他还不遗余力地去搜集证据,并按汪伪政府所制订的所谓程序把对方移送法庭。
虽然这些抗日分子最后大多都未经任何审理就被残害了,但李涯至少没有亲手“违反法定程序”杀害其中一个人。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李涯并不是坏到极点的人。
他只是忠于他所谓的法律和职守。
可惜,他并不懂得“恶法非法”的这个道理。
不懂得把枪口朝上抬高一厘米。
那你怎么办,有李涯派人阴魂不散地跟在后面,咱们啥事也干不成啊。柳燕说。
其实她心里更多地想着尽快恢复去金陵大学排练。
当然,她也担心程浩因去执行任务而暴露。
我来想办法。程浩又如是说。
好的。柳燕现在对他是越来越相信了。
次日是周末。
程浩来到马路上的公用电话亭,进去打了一个电话。
“冈本先生吗?你好,我是程浩。”
程浩嘴里叼起一根哈德门,“随意”一瞥,看到了远处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尾巴”。
“程桑啊,怎么这么久没来领事馆坐坐,陪我喝喝酒呢?”
冈本在电话那头大声说。
“今天你有空吗?我请你吃盐水鸭、凤尾虾,喝绍兴的黄酒,虽然不一定比得上你们的清酒,但绝对是正宗的。还有,我给你准备了一道更妙的下酒‘菜’。”
程浩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给烟点了火。
之前那个“尾巴”骑过去了。街角又来了一个骑自行车的人,正在和一个摆地摊卖桃子的妇女讨价还价。
“程桑你就别卖关子了,我性子急。还有什么更妙的下酒菜呢?”
冈本在电话那头好奇地追问。
“冈本先生,你之前要我去淘明代刻印本的《金瓶梅》,我现在在雨花台一个旧货市场找到了。你说,这是不是最好的下酒‘菜’呢?”
冈本哈地一声大笑:“真的?这可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想要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