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汉山得知这个消息后既惊讶又无奈,又有几分惊喜。
惊讶的是李涯的分析似乎全部对上了。安德门附近居然有柳燕表哥开的外科诊所。
那么,程浩等人作案后逃到诊所,取出弹头,再去见慧子,经过日本人的岗哨,这时间、路线就全都对上了。
无奈的是,自己一心想巴上小林觉和冈本这条线,到底还是巴不上。
惊喜的当然是,如果真认定了程浩是狙杀邮差的人,那自己在特高课影佐那里,就可以交差了。
当天中午,程浩和柳燕一起被带到了行动队,带到了赵汉山和李涯面前。
程浩是刚下班回家,柳燕则上午去了金陵大学,参加了一个上午的排练,也是刚回到家。
两人都不知道是哪出了纰漏,李涯他们到底又掌握了什么。
但是感觉行动队这次找上门来,有点如临大敌的态势。
老黑虽然嘴上依然客客气气,说赵局长和李队长请他们两个过去一趟,但眼神里却透露出一股警惕劲。
随行的黑衣人们也都是一幅精神集中的样子,右手按在鼓囊囊的腰间。
程浩一边跟他们走,一边在脑海里急速运转。
他隐约感到和沈平有关。
柳燕事隔几年,重返舞台,和金陵大学的学妹学弟们排练了一个上午,有点生疏,更多的是兴奋。
刚到“家”就被特务们来叫走,她心情一下从兴奋掉到冰点,一路上紧攥着程浩的手不放。
见到赵汉山和李涯后,程浩马上通过他们的微表情识出了他们内心意思:果然是发现了沈平。
而且,沈平什么也没说。
赵汉山坐在沙发上,架着二郎腿,嘴里叼根雪茄,大口吐着烟雾,盯着程浩和柳燕,开门见山地问:
“你老婆,你,是不是有个表哥叫沈平?”
柳燕听后脸色顿时煞白,心想这回完了。
没想到身边的程浩却坦然的回答:“是的,局长。”
“他是干什么的?”
“他开诊所。”
“在哪开?”
“安德门附近。”
赵汉山见连续问几句,他都毫不掩饰,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前天晚上,你们到没到过他那里?”
“到过。”程浩再承认。
柳燕瞟了他一眼,心想,难道他要招供?但双手还是紧攥着他胳膊不放松。
“唔,你去他那里做什么?”
赵汉山见问话很顺利,便放下二郎腿,坐直了身子,继续问。
“唉,这事怎么说呢?我老婆她爹一直不同意她嫁给我,那天派了两个人,把我老婆半哄半骗到沈平那里,想把她带回去。我赶过去把她抢回来了,后来就一起去和慧子吃饭,还弄得我们迟到了……”
程浩说到这里,柳燕这才明白过来,他原来是想以此来搪塞。
“是啊,我爸爸是沈平的舅舅,那天来的那两个人说我爸爸在沈平那里等我,要见我,把我骗过去了。想强行带我回去。好在我给程浩留了字条,他才及时过来救了我。”
柳燕配合地编着故事。
“你们就编吧!沈平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涯讽刺地打断了他俩。
柳燕听后一窒,事先没和沈平串好供,光她和程浩编也不行啊!
程浩镇定地说:“沈平没这么说,那他是怎么说的呢?他不可能瞎编吧?”
李涯笑笑,不语,望着赵汉山,意思是:可以上刑了吧?
“赵局,你别听李涯胡说八道陷害人!沈平没这么说,是因为我交代了他,千万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
程浩明白李涯的意图,未等赵汉山作出决定,抢先说道。
果然,赵汉山还在犹豫,听到程浩这话,盯着他:“你为什么交代他不要说出去?”
“柳燕她父亲不是一般人,是六合的维持会会长,和当地的皇军大队长关系非常好,我不想别人知道我打跑了他派来的人,免得有人告状,找我的麻烦!所以我交代沈平,这事千万不可以说出去。”程浩解释。
“那还有比现在更大的麻烦吗?行动队都把他带进审讯室了还不说?”李涯冷笑。
“那是你不了解他的性格,他可是一诺千金的人。答应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程浩一副坦然的神态,连旁边的柳燕都想相信他了。
“行!那你去跟他说,现在可以实话实话了!”
赵汉山发话了。
他是这样想的,如果程浩说的是假话,那无论如何,沈平也不可能跟他说的一样。
因为他们肯定事先没商量好,如果事先商量好了,就不会出现目前的情况。
如果接下来沈平说的跟程浩说的一样,那就说明程浩说的都是真的。
沈平只是因为被程浩交代了,而不说而已。
“好。”程浩先应了再说。
李涯想了一想,没觉得赵汉山的办法有什么不妥,就没说什么。
柳燕心里担心得要死,表哥沈平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程浩是这样应对的呢。
让他实话实说,他说什么呀?
可是,又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着程浩一起,和赵汉山、李涯等人来到审讯室。
沈平坐在一张审讯椅上,双手被固定在椅子上的铁扣环里。
李涯暂时还没对他用刑,他身上衣服还是齐整的。
沈平看到程浩和柳燕被带进来,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
他望着程浩和柳燕心里非常焦急,暗自懊恼,那天为什么不事先串好一个一致的口供。
怪就怪程浩他那晚走得太急了。
其实,那晚他替程浩取弹头时,就已经猜到了程浩和柳燕的身份。
第二天,他听说了安德门狙击事件,知道是程浩和柳燕做的。
现在,程浩和柳燕肯定已经编了一个谎话,可是自己并不知道他们怎么编的,该如何是好呢?
沈平心想,要是他们懂得用摩尔斯电码提示一下我,那就太好了。
与此同时,程浩走进审讯室时故意磨蹭,慢慢挪进来。
进来后又慢腾腾去墙角找凳子,像平常陪同赵汉山去外面工作一样,恭恭敬敬地端给后者坐。
赵汉山见他殷勤,虽然此刻怀疑他,还是欣然受之。
他想,反正如果真是他,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