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太后俭素,衣裳皆为普通缦缯,无花纹,即便洗旧,因为白色,看起来相对较新。魏帝宏也不奢华,衣裳洗了又洗,看起来有些旧。这种情形下,诸公、百官也不可能奢华,但也不能褴褛,保持魏帝宏相当水平。
冯太后这才取出名单,与高闾、赵黑商议八座人选:步六弧定国、高闾、赵黑、叱罗拨、侯莫陈建、若干颓、游明根、司马金龙。
其中,候莫陈建为尚书左仆射,叱罗拔、司马金龙为选部尚书,若干颓为殿中尚书,游明根为仪曹尚书。
商议过程中,赵黑只是听,几乎没有提议;当冯太后询问履历业绩之时,才会出言。很显然,三个选部尚书,不可长久,赵黑明白自己的处境,过渡而已。心中虽有沮丧,不过,新旧换代之际,能够位居中枢,只要不犯错,不讨人嫌,过渡之后,找个好去处,平安退出,不是更好?赵黑的心思明明白白挂在脸上,显露于说话方式上,就连魏帝宏都能察觉一二,事后问太后:
“祖母,是不是河内另有打算?”
冯太后:
“河内聪敏,对朝廷忠贞不二,但在中枢太久,总要离开。他很明白情形,也明白何去何从。”
魏帝宏:
“祖母是不是想放他外出?”
冯太后:
“祖母暂时无成见,他想留便留,想离开便离开。长久之事,谁能说得清楚?”
叱罗拔是太祖道武皇帝拓跋珪时期的大臣叱罗结之孙,叱罗伊利之叔。叱罗伊利袭爵带方公,为显祖拓跋弘所宠信,出为兖州刺史。叱罗拔历经殿中尚书,赐爵济南公,自认能力不足,不愿入中枢执政,实际是忧心家族宠遇过甚。
司马金龙之父司马楚之,在宋帝刘裕时期归附大魏,尚诸王女河内公主,生司马金龙。显祖拓跋弘在东宫之时,司马金龙为太子侍讲;后袭爵,拜侍中、镇西大将军、开府、云中镇大将、朔州刺史。
司马金龙先纳陇西王源贺之女秃发姬臣为妻,延兴四年,秃发姬臣去世,司马金龙又娶沮渠氏为妻。沮渠氏为世祖太武皇帝拓跋焘之妹武威公主与北凉河西王沮渠牧健所生之女。
沮渠牧健去世之后,武威公主嫁给南郡公李盖。李盖有子李惠,李惠有女李氏,为魏帝宏之母思皇后。
琅琊王司马金龙以身体不适为由,同样不愿入中枢执政。但司马金龙与叱罗拔皆答应,为选部尚书。
冯太后遇到新难题,犹豫不决,找李冲、程骏、高禧商量对策。高禧提议道:
“太后如此选拔中枢执政,仁之至,义之尽也,不可再行犹豫,当选拔亲近之能臣,不然,于国不利。”
冯太后问:
“三卿以为洛诚(王睿)、思弼(步六弧叡)可否?”
程骏说道:
“有何不可?洛诚精通三玄,长于谋划,正是中枢所缺之才;思弼少年俊乂,未及弱冠时,时人便以宰辅许之。除此二人之外,太后宜提携青年才俊,以备不时之需。”
此后,冯太后与赵黑、高闾商议,暂时留出空位,不强行补充,以待合适人选。于此同时,商定:
济南公叱罗拔进爵为王,除征西将军、吏部尚书,改封赵郡王。平原王步六弧叡转尚书,加散骑常侍。凤翊候丘穆陵石落迁为殿中尚书,加散骑常侍、安西将军,进爵为公。
冯太后想升迁王睿,但赵黑认为王睿不同于张祐、钳耳庆时,家世不够尊贵,会被人看低,当归宗晋阳王氏。如此操作,王睿以晋阳王氏贵,而晋阳王氏以王睿兴,皆大欢喜;这样,王睿爵太原,名正言顺。
经过充足准备,商定的调动开始实施,十一月戊子,诏以太尉、安乐王长乐为定州刺史,京兆王子推为青州刺史,司空李欣为徐州刺史,并开府仪同三司。
淮南王最为简单,离开中枢,专心中都坐大官即可。李訢赴任,征假淮阳王尉迟元为内都大官。高允没有再提归家养老之事,以最快速度离开京城,顺利赴任怀州刺史。
麻烦来自安乐王长乐,留在京师,就是不离开;派人询问,安乐王长乐只是推脱,并不说明原因。显然,对此安排极为不满,想要坐等冯太后改变主意。
赵黑的安排相互关联,安乐王长乐不赴职,直接影响到京兆王子推、宜都王拓跋目辰无法赴任,而拓跋丕也无法赴任雍州。
时间拖到了新年,改元太和,起太和、安昌二殿。正月己酉,秦州略阳氐王杨元寿聚众五千余家反,自号为冲天王。这是太和元年第一件大事,让冯太后十分不快。
尉迟洛候任敦煌镇将时,多次击溃蠕蠕,因功迁为秦益二州刺史、武都候。敦煌偏远,各族杂居,所以尉迟洛候从不怀柔,而以酷吏手段应对。
到了秦州,尉迟洛候依旧残酷,据传闻,其刑人或断腕、拔舌,分悬四体。秦州多氐人,本就不服皇化,又遇上灾年,杨元寿等氐王俱反。此举正中尉迟洛候下怀,带兵四处围剿,轻松击溃各处叛军。杨元寿等氐人无法抵御官军,逃入深山;尉迟洛候大获全胜,送刘元寿妻子等俘虏入京。然而,民间的告讦信、有司之劾奏疏,同时送入京都。
冯太后大怒,却也无可奈何,不知如何处理为好。一则,不愿此时诛杀功臣;二则,需考虑假淮阳王尉迟元的感受。
思来想去,自临朝称制以来,诸事无成,诸事不顺,冯太后更怒,也不问拓跋丕是否愿意,三月庚子,直接下诏:
徵征西大将军、雍州刺史、东阳王丕为司徒。
因为有言在先,所以拓跋丕欣然接受司徒一职,再次入中枢执政。于是乎,冯太后、拓跋丕、赵黑、高闾,坐下来商议,如何处置尉迟洛候。冯太后说出心中顾虑,拓跋丕回应道:
“太后,臣以为,不可贸然处置。秦州多氐人,不服皇化是事实,不用酷烈手段,何以震慑不法?是故,臣怀疑,有人借此机会,试探中枢!”
听拓跋丕如是说,冯太后面色阴冷,问道:
“东阳,可有应对之策?”
拓跋丕:
“太后,不需应对,不需追查。即便追查,也无法查出幕后主使,还会引起恐慌。假淮阳王尉迟元有功于国,不可过度冷落,当给予军权,以震慑宵小。太后可亲书手敕,呵斥尉迟洛生,予以警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