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宏,想住哪里?”
“我还是想跟祖母住一起,住在外面,很不舒服。”
“傻儿,你都十岁了,又是皇帝,肯定要住皇宫。”
“一定要住皇宫?”
“一定!”
“那好吧,先父皇不住太华殿,我也不住。先父皇住西堂、永安殿,睹物思人,我不忍住。”
“建一座新殿,如何?”
“太好了!”
王睿精通天文、卜筮,由此而善谋略、风水。在外人看来,王睿话不多,但有所言,必是妙论,让人心生佩服。钳耳庆时喜建造,但也只为中宫建造过几座院子,主持过几窟佛像。是故,王睿与钳耳庆时二人都很能讲,说起来头头是道,想要动手画图,却是不能。两人根本无法将想象中的宫殿,转化成图画;这不仅仅是画技问题,连宫殿的外形都无法画出,更别提构造。
王睿见势不妙,停下高谈阔论,对钳耳庆时说道:
“庆时,如你我这般高谈阔论,不可能画出营造图,需找伎巧之人帮手。”
钳耳庆时也不含糊,回应道:
“这不难,我出宫去找。”
皇帝家肯定不缺伎巧之人,但钳耳庆时眼界高,根本看不上眼,宁肯到宫外去找民间匠人。如今,朝堂波诡云谲;百官、公卿,皆不知何去何从;但可以肯定是,钳耳庆时前途无量,所以平城趋炎附势之徒,纷纷出动,想方设法交结。
听说钳耳庆时要找伎巧之人,立即有好事者推荐了十几位。钳耳庆时从中选出二人,一人名蒋少游,乐安博昌人,平齐户,配云中为兵,后流落平城,佣书为生,善书画、雕刻、泥塑。另一位名张僧达,彭城人,善营造雕塑。二人都曾为显祖拓跋宏作黑龙泥彩塑。
蒋少游与张僧达二人果然专业,王睿说布局,钳耳庆时说细节,张僧达补充构造,蒋少游主笔。花了一天时间,王睿的构思就变成图画;又花了两天时间,修修改改,画出正版营造图。
冯太后得到消息,召见程骏、高禧、李冲、王睿,一则确定营造图,二则确定中枢人选。
王睿:
“皇城之中枢,不在太华殿而在东、西、中宫之间,故而在此中心建造一批宫殿,为来日之用。但如今之风水交汇地,仍在西宫此处;需建一座临时宫殿,导引风水通往未来中枢之地。”
几人都不懂风水、营造,所以构造图很快议定,也很快议定出建造顺序。建造周期总共需十几年,方能完全建成,而最后一座宫殿是改建太华殿。十几年以后的事,冯太后没有太多兴趣,所以一笔带过。
众人虽不懂风水,却都懂起名。王睿说出宫殿名称要求,诸君一番商议,定第一座风水引导宫殿为:七宝永安行殿。王睿选好吉时,冯太后当场确定:
“冬十月丁巳,起七宝永安行殿。”
后续宫殿,需继续完善构图,建造前再确定其它相关。冯太后心情很好,突然问道:
“四卿,到尚书省任职,如何?”
程骏立即出言拒绝:
“太后,臣乃文史之臣,出谋划策都属勉强,确实不谙实务。”
高禧紧接着说道:
“臣材性通放,不拘小节,忝居秘书令,已是厚颜;若为尚书,恐辜负太后之重托。”
冯太后:
“思顺,你也不愿?”
李冲:
“太后,臣年轻,若耽于实务,恐再无时间、精力长考。愚以为,留在秘书监,随二前辈学习,益于国,利于己。”
冯太后很是欣赏李冲的选择,可惜的是,此四人不懂听脸色,必须将复杂表情融入声音、化为言语,需多费口舌:
“如此委屈诸卿,为国谋而默默无闻于世。”
三人纷纷说道:
“太后,此为谋划之臣存身之妙要,不可显摆于世人,请太后见谅。”
而后,粗略谈及中枢人选,分析各候选人。冯太后没有当场确定,又思考了几天,与王睿私下反复商议,内定新八座为:步六弧定国、高闾、赵黑、若干颓、侯莫陈建、游明根、司马金龙、叱罗拨。安乐王长乐被排除在外。
秘书监职责之一,便是替太后、天子出主意。主意有了,还需公卿集议。
冯太后先召见拓跋丕,叹息道:
“眼见僭宋权臣当道,时日无多。回想当初,若不是渴言侯挺身而出,后果难以预料!”
拓跋丕同样叹息道:
“臣只是做了该做、能做、应做之事,若不是太后临危不惧,当机立断,岂能救大魏于将倾?王公大臣、黎民百姓,能平安度日、繁衍生息,皆感念太后之大恩。臣听闻一句新词:天之无恩,而大恩生,说得就是太后。”
听着拓跋丕看似有理,却夸大其词之语,冯太后心里想笑,却维持感叹之色,说道:
“僭宋岌岌可危,我大魏看似歌舞升平、国泰民安,可也是危机四伏。当此危机时刻,国家需要渴言侯这样勇于任事之忠臣、能臣。”
拓跋丕本来跂据坐榻,听了太后的话语,激动万分,起身伏地哽咽,说道:
“太后,但有所需,臣丕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但为太后计,为国家计,当放臣外出为官。过一段时日,若太后有所驱使,一纸诏书,臣当立即回归京师。”
回归京师可任之官很多,可以为闲职,如坐大官;也可以为普通朝臣,或者入中枢,也可以入中军。冯太后看了一眼钳耳庆时,钳耳庆时急忙去搀扶拓跋丕。与此同时,冯太后说道:
“有渴言侯这般忠正之臣,我大魏何惧之有?请仔细思量,何以稳定大局!”
拓跋丕入中枢时,四十五岁,如今过去十多年,身体依旧健壮、魁伟、肥胖。按年龄地位算,拓跋丕当得起钳耳庆时搀扶;但钳耳庆时使出一半力气时,拓跋丕才顺势起身,拱手说道:
“是,太后,臣告退!”
等拓跋丕离去,赵黑觐见,冯太后问道:
“国家几十州,几百郡县;朝臣牧守、王公大臣,如此之多,能够清楚了解之人,少之又少,河内公有何良策?”
赵黑不很理解太后这段话,不知道太后想知道什么、想问什么,但不能不回答。怎么回答呢?念头在其心中一闪而过。冯太后的视野中,赵黑毫不迟疑,拱手作答:
“太后,臣本鲁钝率直,唯有忠心与本分。朝廷规矩极多,若认真执行,足以理清吏治、选举,查漏补缺。是故,选部之职官,不需聪颖,谨慎、忠厚、辛劳,足矣!”
冯太后:
“善!不以智治国,国之福也。河内,想去何地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