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归座,冯太后继续说道:
“僭宋内乱,是机遇更是警示。先帝有言,同心断金;如何同心?众卿都要建言,提些有用章法。祖宗留下了集议等规矩,却被奸臣破坏;天下大事,一人决之,如何能行?皇帝幼弱,自今往后,老身也来旁听,你们如何议政!”
冯太后停顿下来,大殿里静悄悄,无人接话。这时候,拓跋丕从殿外走回,拱手弯腰低头,大声说道:
“太后英明!”
群臣见状,又从坐榻上起身下地,跣足拱手,弯腰低头,齐声呼喊:
“太后英明!”
声落,大殿恢复安静。太后说道:
“都坐下说话。渴言侯,你也坐下。”
拓跋丕不由得意,冒险,终有所得;从此以后,从幢将跃升为朝臣,不用再去巡查、守门。心里想着坐到乙弗浑空出的位置上,脚才抬起,便觉不妥;改变方向,走到左侧末位坐下。
太后接着说道:
“既然是议政,众卿都要说话。东安,你先说。”
独孤尼好似宿醉未醒,早上起来又喝了几碗还魂酒。然而,魂未还,人更醉,坐在榻上身不稳,需三脚靠背,勉强支撑身体。听到太后点名,独孤尼从三脚靠背上直起腰,拱拱手,说道:
“太后、皇上,微臣以为,僭宋最为紧要!目前,建康刘彧处于弱势而寻阳刘子勋得到大多牧守支持。事实上,每个州郡都很乱,都不统一,各地方势力都响应一方,而相互开战。窃以为,我大魏急需整体方略,以应对急剧变化的局势。”
说完话,独孤尼拱拱手,又依在靠背上,半梦半醒。冯太后说道:
“东安所说便是天下大势,众卿以方略为题,继续说下去。高都,你来。”
慕容白曜拱拱手,说道:
“太后、皇上,臣以为,要害之地有四,而方略各不相同。梁州紧邻汉中,又是氐人聚集区。此地当以防御、安抚为主,防御僭宋从汉中派兵袭扰,防止僭宋拉拢氐人,与我作对。第二要害之地是荆州、豫州一线,当以机动为主,有机会则出兵;若无很好机会,便以防御、袭扰为主。第三要害是徐州彭城,如果有机会占领彭城,便能控制泗水、沂水一线,僭宋无法水运军资北上!最后一个要害就是三齐之地,僭宋名之曰冀州、清州、兖州。太后、皇上,最最要紧之地是彭城。如果拿下彭城,我军便可踏马淮水,而徐、兗、冀、青将为囊中之物。”
慕容白曜说完,拱拱手,以示结束。冯太后没有说话,看着群臣,而群臣低头,都不肯开口。冯太后说道:
“众卿,不需哀家一个个点将吧!平素朝议如何,今天也应如何。”
说话的同时,冯太后的目光看向五十多岁的尉迟元。尉迟元的资历不比独孤尼差,因为少了至关重要的拥立高宗之功,爵位、官职均低于独孤尼等。尉迟元感受到冯太后满是希冀的目光,拱拱手说道:
“太后、皇上,臣尉迟元有话要说!”
冯太后:
“讲!”
尉迟元:
“彭城兵精粮足,城墙坚固,易守难攻。世祖太武皇帝(拓跋焘)南征时,无法攻占彭城,不得已,大军绕过彭城,踏马瓜步……”
因为彭城难以攻打,根本无必胜方略,而尉迟元的爵位仅为泰昌候,虽说经验、资历足够,分量并不足够,朝堂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而小皇帝拓跋弘也跃跃欲试。
见状,冯太后在气氛稍冷的时候,说道:
“皇上,话还是要说,不能总是念经。”
拓跋弘很兴奋地说道:
“朕曾经对乙弗乾归与吐万安国说过,要让史官记下一笔:上巡幸建康,田于石头!”
众臣拱手,齐声颂扬道:
“皇上英明!”
拓跋弘继续说道:
“朕虽急于踏马江、淮,却要告诫众卿,宋乱,我大魏不可趁人之危,当积极备战,而待之以静,救民于水火之中。众卿以为如何?”
中书监李敷拱手说道:
“陛下英明,愚以为,立即发兵南讨,会加快僭宋整合,增加攻城掠地难度。是故,整军备战之时,当以反间计为先,诸君以为如何?”
提起反间计,人人都有话说;最终,焦点落在员外散骑常侍游明根身上,因为游明根经常出使宋,比较了解南边的状况。游明根极为特别,怎么都不肯开口,被群臣逼急了,才拱手说道:
“太后、皇上,臣欲上书,阐明反间方略。”
冯太后:
“可!”
场面又冷下来,冯太后说道:
“众卿,乙弗浑谋反案如何处置?今天需有结论。”
要说乙弗浑谋反,在座大臣,多多少少都会牵连其中,故而无人愿意说话。冯太后见状,说道:
“荥阳(谷浑洪),你来说。”
谷浑洪与乙弗浑关系最为密切,众臣的脸色顿时轻松,而谷浑洪满头大汗,拱拱手,战战兢兢地说道:
“太后、皇上,微臣认同太后适才之言;乙弗浑谋反,罪在一人,不应牵连无辜。”
冯太后朗声说道:
“众卿以为荥阳之言如何?”
抓捕乙弗浑之后,冯太后便说过,罪在乙弗浑一人。通过谷浑洪的话语,众臣明白了冯太后的用意,让百官放心,只杀乙弗浑,不会也不愿牵连他人。独孤尼、素和其奴:
“附议!”
于是乎,众臣皆附议,冯太后说道:
“高平(李敷),拟旨!”
史官记载:天安元年丙午,二月庚申,丞相、太原王乙弗浑谋反,伏诛。
群臣退朝,冯太后回中宫之前,对拓跋弘说道:
“皇帝,不能再守谅暗了!”
拓跋弘:
“母亲,等先父皇神主祔庙之后,我就撤了谅暗。住在哪里好呢?”
冯太后:
“太华殿寝宫就很好啊!先帝的旧物皆已焚烧。”
拓跋弘:
“母亲,虽说旧物已焚,但臣走过先父皇寝宫,不免睹房思人,不忍开门入内。臣当在太华殿诸宫中,再寻寝宫。”
冯太后:
“如此甚好。在哪里面见群臣为好?”
拓跋弘:
“母亲,西堂为好,有温室。”
尽管乙弗浑伏诛,拓跋丕、步六弧隽,乃至于天子、太后,皆紧张,担心有变。太后让皇帝拓跋弘掌控玺绶,而没有染指;诏拓跋丕、步六弧隽、段渔阳、钳耳庆,共同控制皇城各处,以防意外。
第二天,冯太后与皇帝拓跋弘在西堂温室,召见独孤尼、素和其奴、李敷、慕容白曜。冯太后:
“众卿,皇帝幼弱,需八座议政,定国家大事。你等仅有四人,今天集议,增添四人。”
独孤尼:
“太后、皇上,需重臣填补太尉一职,知兵掌兵,坐镇平城,以安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