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章走后,叶向高花了许久才终于平息住内心的怒火。
对面的叶茂才看到叶向高的气息终于平定下来之后,这才劝慰道:“台山公,不必跟顾伯钦这种憨人置气!”
“他现在可还在朝中为官?”
“回恩师,他已经致仕归家了!”
“算他还有点脑子!”
说完,叶向高准备再次端起茶杯喝口茶,但被黄尊素刚倒的烫茶给烫得嘴角自抽。
在连忙将口中的烫茶给吐出去后,叶向高的口腔这才好受了一点。
看着叶向高的样子,黄尊素连忙起身躬着身子连连道歉。
而一旁的叶茂才,看着师徒两人的滑稽表演,很难憋住不笑。
“好了,坐下说话!”
被叶茂才的笑声弄得下不来台的叶向高,不得不低声呵斥黄尊素。
“台山公,虽然伯钦的话说得有点大逆不道,但也不无道理!”
“参之,有什么话直接说,不必弯弯绕绕的!”
叶向高被刚才叶茂才的一笑,给弄得破了防,不再是之前的高高在上。
“是,台山公,这大明不仅仅只是他朱家的天下,更是我们士绅的天下,就算是朱重八这个泥腿子,也不得不依靠我们士绅来帮他治理天下,更何况是朱由校这个长在深宫妇人之手的乳臭未干少年郎!”
“参之,怎么连你也说这种僭越之言!”
“台山公,此地只有你我三人,又何必作那惺惺之态!”
“话虽如此,还是要注意分寸的好!”
“好,台山公身居高位多年,下官自然不会在此与台山公过多纠缠。对于新君之暴行,才短短御极后的一个多月时间内,先是停止征召台山公等辅国重臣,之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庭撞死了敢于直谏的谏臣,再之后更是抄家处死了李三才、刘一燝、张问达、陈于廷等朝中重臣三十余人,甚至还有夷三族这种多年不见的惨绝人寰之事!”
“听你们说了这么多,新君为何要处死李三才等人?”
“台山公,暴君想杀人,还缺理由吗?”
“别打谜语了,到底因何而起?要是你还说,那今天这茶也就到此为止了!”
“台山公,别急嘛,刘一燝与李三才等人被严惩,因是王安这个蠢货过早暴露,从而被暴君顺藤摸瓜,牵连到了刘一燝与李三才等人!”
“我没记错的话,王安不像是那种冒失之人,是不是早就被新君给盯上了?”
“还是台山公英明,先帝刚刚驾崩,王安就再也没见过了,之后还有魏朝等一众王安的亲近之人。”
“我之前还在京城的时候,怎么从王安的口中得到的消息是皇长孙敦厚纯孝,这才几年的功夫,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台山公,别说是您了,就算是王安与刘一燝等人,也不没想到暴君一遭得势,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真不知道方从哲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完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就算如此,也不至于抄家夷三族,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台山公不愧是台山公,除了刘一燝等人与内廷走得太近之外,还有提前安排选秀与给五皇子找启蒙先生的事情,被暴君知晓了!”
“怎会如此不小心?”
“一直都好好地,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唉!”
“恩师,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该如何应对?总不能任由新君如此不受控制地迫害我东林群贤!”
“你有好的法子?”
“回恩师,学生一直在地方为官,不好猜测新君的性子,所以没有太好的办法!”
见叶向高沉默不说话,黄尊素继续开口问道:“恩师,要不要让在京的国子监生员哭庙?”
“不可,则灿啊,可能你还不知道,不久前暴君出宫游玩,五十多位忠直之臣前往西苑外请愿,暴君不仅不见,还不让人给他们送任何东西,大冬天的,有几人受得了这种酷寒,当晚就不得不放弃了。”
“这暴君,手段怪下作的,真没把我们士绅官员当人!”黄尊素忍不住低声啐骂了两句。
在看到叶向高投来的不善眼神后,立马止住了啐骂。
“参之,你刚才说新君出宫了,可知所为何事?”
“这个倒是听说了一点,说是去了西山永定河边一趟,那边新建了一座专司生产火器的工坊。另外,回城的时候,他还去了趟褒忠护国寺!”
“对了,不久后,您的学生米万钟被人弹劾后,押回京城受审了,武清侯也受其牵连,被贬成了京营千户!”
“米万钟?”
“对,就是那个米芾的后人,在京城西郊武清侯对面修建园林的米万钟,曾经您在国子监担任司业时的学生!”
“哦,我想起来了,他又是因何事被弹劾?”
“据说是贪污受贿!”
“贪污受贿?这理由你也信?在朝官员,不管是京城的,还是地方的,又有几个是干净的?”
“台山公,您的意思是说这是有人故意整他?”
“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猜疑?”
“是,是下官愚钝了,不知这幕后之人是谁?”
“两个园子现在落到谁的手上了?”
“嘶...您的意思是说,这是暴君看中了他们的园林?这当君王的,居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去抢夺臣子的东西,真是不要脸!”
“呵呵,你们抢夺别人东西的时候,就要脸了?历朝历代,什么时候不是恃强凌弱的吃人社会了?”
“但这吃相也太难看了一点吧?”
“吃相难看?有脏唐乱汉时难看?起码我们的新君还找了个像样的借口,唐明皇连借口都不找,直接抢了自己儿媳妇,这才哪到哪?”
“台山公,话虽如此,但武清侯可是能帮我们不少忙的,就这么下去了,不觉得可惜吗?”
“有什么好可惜的,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五世而斩,已经过了三世,却还僭越承袭武清侯爵位,不遭新君记恨才怪。至于帮忙,连续驾崩了两位先帝,你觉得他还能在新君的后宫说上话吗?”
“也是,但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坐视新君将我们多年的努力破坏殆尽吧?”
“那自然是不能的,天子不宜太强势,先避其锋芒,过刚易折,总有我们反击的时候!”
“话虽如此,但东南士子即将爆发的动乱,我们该如何应对?”
“顺其自然吧,不闹上一闹,新君还以为我们东南士绅都是软柿子!”
“好,下官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