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香居内,陈瑾然刚好有雅兴,便唤着张氏为他弹奏一曲。
岂料,素日以琴技着称的张琴和,一曲悠扬后竟错漏百出,听得男人眉头皱成了梭子。
陈瑾然眉峰微动,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上的棋子,悠悠问道,
“琴和,你今日有心事?”
张氏一听,眸中木然,神色添了几分慌乱。
她心跳如鼓,连忙拢起裙摆站起身与男人请罪道,
“夫君,妾身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就先行歇息了。夫君若是还想听琴,妾身去唤琴师过来......”
闻言,陈瑾然神色沉沉,关心道,“夫人身子不适?可要寻大夫过来看看?”
“多谢夫君关心,妾身不过有些乏了,无需请太医。”
“哦?如此,夫人还是早些休息吧。”
“好,那妾身便先行告退了。”
一回到寝殿,张氏便唤来老夫人屋里的丫鬟如霜问话,“顾芊珞今日可有查出什么来?”
如霜眸中带笑,奉承道,“大夫人足智多谋,二夫人查了一天都没找出端倪来。”
闻言,张氏紧张的神情稍微放松下来,嘱咐道,“好!这就好!再给本夫人去探探,有消息即刻回来禀报!
这是给你的赏银,记得给本夫人盯紧些!”
如霜接过一锭元宝藏于袖中,福身告别道,“奴婢一定不会让大夫人失望。”
“去吧!别让老夫人发现你偷偷跑出来了。”
如霜本是老夫人屋内的丫鬟,因其官人曾经为侯府做事,但前阵子因病去世了。
丫鬟婆子里就属她最得萍姐儿、安哥儿欢喜。
张氏身为长嫂,自是要为陈瑾珩的小孩多费心,便因着赠送衣物、食品的缘由,经常与如霜来往,久而久之,如霜便成了张氏的耳根。
顾芊珞这边,自接下审查账本的任务,心中便立下了,不查出问题决不罢休的志向。
从辰时到亥时,顾芊珞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桌案,就是为了能尽快找出账本的纰漏之处。
老夫人看她不吃不喝,很是心疼,唤人给她送些吃食,命令道,
“珞姐儿,听祖母的话,多少吃点,别熬坏了身子骨。不然等瑾珩回来,可要埋怨祖母了。”
顾芊珞闻言,眸中生出欢喜,嘴角上扬,感谢道,“多谢祖母关心,那珞儿恭敬不如从命,就吃点儿吧。”
老夫人见她听话,心中欣慰,“这就乖了嘛!”
然而,她不过浅尝两口,又重新开始挑灯夜战。
皇天不负苦心人,经过几个时辰的努力,顾芊珞终是将账本中出现的纰漏挑选了出来。
老夫人陪她坐了一天,此时也已经寐在了小榻上。
顾芊珞挑出有问题的账册,将它们打包成一捆,窝在腋下走出了畅心殿大门。
今日老夫人只允她一人过来,所以翠儿便没有跟在身边。
虽说畅心殿离珞英殿距离不远,但一个女子单独融在黑夜中行走,仍使她有些发怵。
毕竟,她现在拿的,可是关乎侯府利益的东西,万一出个好歹来......
心绪烦乱间,倏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清秀的面庞印在眼前,
“二夫人!您终于出来了。小的特意过来接您的。”
顾芊珞眉心微动,当看清来人时,眸中神色逐渐放松,吩咐道,
“竹影,明日卯时二刻,为我寻一辆马车,我要到郊外的朝鹿山庄看看。”
闻言,竹影心中一惊,低声问道,
“夫人可要多派些人手?路途遥远,人多好照应些。”
朝鹿山庄虽是侯府的产业,但它离侯府最远,是旧时先帝罚没罪臣所得的院落。
因侯爷、侯夫人常年在戍边生活,鲜少光顾朝鹿山庄,一至两年,兴许才光临一次。
顾芊珞拧眉,沉声吩咐道,“无需,此次出行事关重大,我不想太过张扬,只你我二人前往便好。”
竹影心中一颤,神色焦灼,提醒道,“属下听闻,去往庄子的路,时常有山匪出没,曾有商客经过时,被洗劫一空的。”
闻言,顾芊珞眸光闪烁,提议道,“如此,明日你我乔装成穷书生,不就好了?”
“夫人一定要去?”
“如若不去实地看看,就不知道这账本里到底掺了多少假了。”
“好!那属下这就去准备!还请夫人早些休息,路途遥远,小的担心夫人会受不住。”
“无事!你将事务安排妥当,明日在侯府西苑门口等我。”
“属下遵命!”
翌日清晨,卯时,世间万籁俱寂,晨曦只露出一个尖,偶有鸡鸣鸟叫扯破幽静长空,正是万物苏醒之时。
侯府西苑大门外,顾芊珞衣着一件青绿色锦绣长袍,款款走来,她面庞俊秀,五官端正,活生生一副儒雅书生的模样。
身旁的竹影则以一身白衣装扮,面庞俊逸,五官如雕刻般俊美,比起往日的玄色夜行服,透着一副高贵气质。
两人站一块儿,均是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模样,似是哪家的公子哥出行游玩。
“珞公子,竹影大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请随老夫过来。”
闻声,两人相视一笑,默默跟随车夫往城门走去。
如霜似往常般早起,她眼神如炬,从窗棂处瞧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离开,心里忐忑不安,一大早便行至张氏处请安。
张氏刚更衣完毕,便撞见跌跌撞撞跑进来的如霜,心中一颤,
“今日你为何来得那么早?可是顾芊珞那边出了什么事?”
“大夫人!不好了!奴婢今日瞧见竹影侍卫与二夫人一同乔装出行,正往城外走去呢!”
“什么?!可知道他们去往哪个方向?”
“奴婢瞧见他二人后便跟了上去,似是去往西南方向。”
张氏一听,心中眸色逐渐变暗,低声喃喃道,
“西南?朝鹿山庄!难道说她看出了端倪......”
“大夫人!至今如何是好?可要奴婢帮你寻人拦住他们?”
闻言,张氏神色由暗便黑,心中生出一股戾气道,
“如今陈瑾珩出外征战沙场,这侯府里的已经没有替她撑腰的人了。
我原本以为她是个软柿子,没想到,她竟是个不识好歹的。
如此,就别怪我张琴和心狠手辣了。”
“夫人的意思是......?”
如霜眸光一沉,似是从张氏的身上看到了恶魔的影子,只听她阴鸷一笑,道,
“事已至此,那就来个斩草除根吧!免得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