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爹的确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
村子里经常有来买猪饲料赊账，到了月底收账时都在喊穷。
宋老爹好面子，别人发两支烟吹捧两句，就飘飘然假大方说没关系。
一到进货没钱的时候，他就叹气说生意不好做，还不如种地。
每次都是二叔挨家挨户地去要帐，他却觉得乡里乡亲的这样不好。
二叔正好端着一条鱼走出来，听到这话接了句茬。
“大哥，你怕啥？我还跟他一块嘞。”
“你甭操这心儿，该吃吃该喝喝，好好过你的日子就好。”
“年轻人就让他们去闯，过来喝酒。”
桌上的菜上齐后，二叔拿出一壶腌了很久的药酒，里面还盘踞着一条蛇。
宋老爹驼着背走过去，坐在主位上叹了口气。
“那么多钱万一亏了咋整？那么多钱得还多久才还得完？”
“呸呸呸，大哥你大过年的别说不吉利的话。”二婶敲了敲木头。
二叔给宋老爹倒了杯酒。
“这不用你操心，你安心吃你的饭，看你的茶寮送你的猪饲料就好。”
二叔没给宋景烨倒酒，他自己也只倒了小半杯。
“明年你们都出了门，大哥一个人卖猪饲料忙不忙的过来？要不收了吧？”
二婶将整块鱼肚放到宋景烨的碗里，又将鱼头夹到自己的碗里。
宋景烨没接二婶的话，有二叔在，家里的事儿不用他操心。
宋老爹却急得被呛了一口，“我忙得过来，不用收。”
“这做得好好的不做了，村里的人还以为出啥事了，反正我也忙得过来。”
“等老二他们出门了，再买个单车送猪饲料。”
宋老爹说这话时，看了过来，意有所指地说。
宋景烨突然发现，宋老爹是个很自私的人。
他妈在生他的时候走了，宋老爹总说这是命，他命里就是没老婆的命。
阿嫲却说是因为宋老爹舍不得送他妈去卫生站，硬生生地拖到快不行了才送去的，到时已经晚了。
宋景烨刚出生没多久，宋老爹就跟隔壁村的寡妇搞在一起了。
那会儿阿嫲还在，她死活不同意那寡妇进门。
宋老爹闹死闹活无数次无果，那寡妇嫁给别人了。
等他长大了以后，宋老爹就同他说，这些年没娶妻还不是为了他，怕娶的后娘对他不好虐待他。
而宋老爹口口声声地说为他好，真的是为他好吗？
不是！
他只是害怕宋景烨出门以后，不回来不管他了。
怕他自己这些年那些微末的付出，得不到巨额的回报而已。
不让他做生意，是怕他亏本了以后会来找他要钱，甚至有债主上门影响到他而已。
想明白这些后，宋景烨都释怀了。
他笑了声，“有钱再说吧，说不定二叔赚得还不够我欠的债嘞。”
二叔白了他一眼，“瞎胡说啥？吃饱了出去玩一下就回来睡觉，明天要早起。”
他们家年三十守夜的事儿是大人做的。
即使宋景烨今年已经19了，二叔和二婶还是把他当成小孩子，甚至还给他封了个红包。
都说饱暖思那啥，宋景烨没出门去玩，他坐在书桌前看着看着莫名又想到了秦娆。
以及那天的场景……
刚准备睡觉，顺喜就背着个蛇皮袋闯了进来。
他自来熟地往床上躺，“我爸怕我起不来，这几天都让我跟你睡，明天你记得叫我。”
一夜无梦。
早上十点，忙碌了4个小时的宋师傅出摊了。
戏棚子外来来往往好些人，不时有画着浓妆的角儿路过，还有在旁打闹的孩童。
炉火之上的锅炉里冒着热气咕噜咕噜滚着，香气弥漫了这条街道。
今个儿不止二叔跟来了，就连二婶小花小草，还有月子都一块儿来了。
月子身上穿了件米白色的衣服，干练的短碎发看起来像个小大人一样。
与小花小草二人的拘束截然不同，她落落大方地朝好奇看过来的人招呼着。
“姐姐，要试试我们家的烤串和煮串吗？荤的2毛钱一串，素的1毛钱一串。”
“大伯吃了没？我们家的串儿好吃，是城里的新鲜玩意儿，尝尝不？”
围观的人很多，但都是看看，还没有上前买的。
二婶有些焦灼，“老大，这咋还没人来买呀？”
宋景烨正站着烤串儿，浓烟滚滚往外冒，“二婶别急，你帮我把月子他们几个叫过来。”
“大哥，你找我啥事儿？”
月子蹦蹦跳跳得额头满是汗。
宋景烨这次出摊，还借了个时钟过来，他家只有大吊钟。
“你们三个去跟人讲，每个钟的前五名免费送五串素的五串荤的。”
人性都是贪小便宜的，而每个小时只有五名，那就一直有人排队等着。
排队的人一多，大家伙儿就觉得这东西好吃又新奇，都想试试。
宋景烨拿了一个碗和一个盘，分别放了十来串的烤串和煮串儿，又打了点汤。
他端着走进小卖部，二叔正坐着跟老王喝茶，看到他来指着笑了声。
“老王来试试，给点意见，看看这小子做得咋样。”
人情往来这玩意儿就是得大方，人都把场地租借给你用了，请人家吃点怎么了？
老王也不客气，试了试举起来大拇指，“好吃，这咋做的那么好吃？”
“这要是配啤酒更好吃，你试试。”
老王半信半疑地看了瓶啤酒，小啤酒大烤串，一口一个三五下一瓶酒就空了。
宋景烨看他吃完了，才笑着说：
“王叔，这啤酒冰的更好喝，你方便抬桶水出来，把啤酒放进去就行了。”
“这啤酒一开始大家伙儿也不知道是啥，我跟你买一箱，送给客人尝尝鲜儿。”
老王也是个大方的，“哪用得着买？我知道，这叫打广告是不？拿去拿去，这一箱当我打广告了！”
小花小草二人一开始极为拘谨，在月子的带领下也放了开来，不停地打着广告。
十一点一到，立刻有好几个人来排队，“我、我第一个。”
宋景烨招呼着，“得嘞，五串荤五串素，您瞧瞧是要煮的还是烤的？有辣的也有不辣的。”
“烤的，三串不辣二串辣的，要这个、这个，还要玉米。”
宋景烨迅速在纸上记下顾客点的，将一个画着圆圈的1递给顾客。
“您是我们这儿第一位客人，赠送你一瓶啤酒。”
“这儿有椅子您先坐着，等叫到号了麻烦您凭借小票过来拿，这啤酒您先拿着。”
宋景烨又拔高了声音喊了句，“每个小时的第一名赠送一瓶啤酒，送完即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