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空气压抑得快喘不过气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算着时间看这场豪赌谁会赢。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就连永福的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
不仅仅是因为这四块钱。
而是二狗赌赢了拿了钱,其他村民也能借着这个口子敲上一笔。
人性是最为贪婪的,能分钱的事儿谁不想要?
反观宋景烨,他神态自若,一副心有成竹的模样。
莫非是大力跟他说了什么,他没有说出来?
报时的村民喊了句,“又过了2个字(十分钟),只剩下1个字(五分钟)了。”
宋老头嘿嘿笑了声,“景烨小子,你输了,别说水库崩塌,就连雨水都没有下。”
二狗双手抱在胸前,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得意地笑出了声。
“还跟我赌?你不知道我可是有宋家村赌神之称的吗?”
其他村民见状,试图涌上来分一杯羹。
--“永福叔,你这不能偏心啊,二狗他们赔了钱耽误了我们的时间也要赔钱啊。”
--“就是啊,他们还有份工,我们背朝黄土面朝天的,这个时间我们都下地干活了,一天没干活就没钱吃饭了。”
--“我比你还惨嘞,6个娃七八张嘴等着吃饭,一天不敢都得饿死,你们村委会逼我们上山,总得补偿点什么吧?”
吵闹声犹如水入油锅般喧杂,所有人都七嘴八舌地生怕自己落后一步分不到钱了。
“叮铃铃~叮铃铃~”
突兀的老式电话铃声诡异响起,打断了大家的争吵声。
棚子里传来老村长的声音,“喂?林江水库崩了?好,好,都已经安全撤离了。”
“砰!”
一声炸雷轰地一声从乌云密布的云层击落,山脚下的电线杆顶端爆出了火星着了火。
雨水瞬间淹灭了着火点,飘起了滚滚浓烟。
春来的脸色陡然间变得惊恐,瞳孔微缩,他的手颤抖着指着一个方向。
“快、快看!”
疾骤的雨点啪啪砸得人生疼,狂风呼啸卷席着树叶旋起小型的龙卷风,夜色如墨沉沉欲坠看不到一丝光亮。
在场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顺着春来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这是宋景烨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人类的渺小以及天灾的震人心魄。
洪水犹如巨龙般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力涌来,矗立的村庄顷刻间便被吞噬,淹没在滔滔洪海之中。
无力感与扑面而来的窒息感惊得宋景烨快喘不气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滚滚洪流将一切吞没。
不过眨眼间,山脚下的宋家村成了白茫茫一片的洪海。
巨龙激荡试图越过平缓的峡谷涌上山丘,无数的浪花翻涌卷起层层涟漪,无奈止步在半山腰上。
棚子里的老村长还握着红色电话机,大声喊着:“喂、喂、喂?”
啪地一声电话被拍下,老村长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他是正面对着大家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焦急。
“水利局打电话过来,林江水库决堤了!都没下山吧?”
可当老村长顺着大家的目光往下望时,嘴唇翕动着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许久才挤出一丝发颤的声响,“宋、宋家村……没了!”
决堤的洪水所带来的震撼,让在场的所有人久久不能回神。
暴雨声与水浪声交织揉合在了一起,不时响起的雷声宛若交响曲般相互配合着,共谱出声势浩大的曲谱。
永福喘着粗气俯身双手撑在膝盖上,像是跑了几百米步累极了的模样。
他的手搭在宋景烨的肩膀上拍了拍,喉结滚动吐出两个字。
“赢了!”
永福这话不仅仅是在说宋景烨和二狗的赌局,还有他和春来的对赌,以及他压上所有的名声拼上一把的豪赌。
宋景烨回过神来时,眼眶里有些湿润,浑身像是陡然间使了力气般瘫躺在地上笑了。
“赢了!”
仰头时看到二叔从人群里挤了出来,直喘着粗气看着他。
二叔还活着。
秦娆也还活着。
村子里死去的那三百多人,还活着!
他赌赢了!
春来向来是个直率性子,他瞥了眼刚才闹着要下山的村民,冷嘲暗讽嗤笑了一声。
“下山啊?”
“咋不闹了?”
“就不该拦着你们,要下下去啊,还好意思跟村委会要钱?显着你们了?”
还在下着暴雨,整个下山口处挤满了人,大家都没有撑伞,任由雨水打落在身上。
方才还在吵着闹着要补偿的人群里,鸦雀无声,连小声嘀咕的人都没有。
而为首的宋老头脸色铁青,额头上布满水珠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拄着拐杖的手都在发颤。
如果刚才他下山了,现在刚好到山脚下!
他会死,还会害死他唯一的亲人,二狗!
二狗虽然也被吓得不轻,但第一反应过来就是那四块钱。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还不等宋景烨说话,春来先开口了。
“二狗你别他妈蹬鼻子上脸的,带着一大伙儿欺负人景烨不挺拽的吗?现在干啥?赖账啊?”
“我现在就告诉你,你这个钱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二狗哥,要不我们把钱给了吧,要不是这个赌局我们命都没了。”
--“是啊,你要是没这个钱,我们哥几个儿凑凑,要不是景烨我们命都……”
小弟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二狗打断。
“闭嘴!”
“春来,什么赖账?无凭无据说什么赌局?不过就是兄弟之间开个玩笑而已,你说的这么严重干嘛?”
二狗往地上一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钱没有,命一条,有种你就把我命拿去。”
宋景烨大概也想到了二狗为啥会被人割断手筋脚筋了,在家被惯坏了的孩子以为外面的人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却不知道,能在这个时候开赌摊的人,那全都是狠角色。
真要了你命那倒不可能,但让你吃吃苦头,那是逃不过去的。
“二狗,老宋头,咋的?欺负我家没人是不?”
“现在水灾死掉一两个祸害,你们觉得会有人追查什么吗?没钱的话拿命抵也行。”
二叔越过众人走到二狗身旁,他抬起脚,一脚重重踩在二狗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