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宏敲敲门，一位小女孩儿的脑袋伸出来，两个黑眼珠溜溜的动。
厉害，白眼居然是翻出来的。眼珠难道可以跑到额顶上去？
突然很想学一学。
“小妹妹，你识字吗？”
摇摇头。
“我教你识字，你教我翻白眼，好不？”
点点头。
写好宣传语，教会小姑娘几个字，断脚大爷很开心。
“大爷，三角眼去哪里了？”
“不知道，藏起来了。”
“还回来吗？”
“不知道。估计会。这里有钱赚。”
“看见他，麻烦通知一声。我找他要钱。他欠我钱。”他一个劲的翻白眼，终于学会把眼球藏到头顶去。
“好嘞，这个大骗子，心很坏。”
德宏出去买了一斤提子回来。
小女孩高兴得直跳，连皮带核吃个不停。
很聪慧，学会朗诵白布上的字，还歪歪斜斜写了起来。
大爷眼里泛着泪花。
“大爷，吃提子。”抓了几个放在他手里。
真甜，人生第一次吃。
“刚来没多久吧！”
“有一段时间。听说广东人有钱。真有钱，可是赚的钱大半给了三角眼。”
“为什么？”
“白布欠的钱，每个月给一点。场地钱，天天给。”
“不给如何？”
“不能不给。”摇摇头，脸上一阵恐惧神色。
“这段时间奇怪，没人来收。只好存着。”
聊了一会儿，告辞。
巷边，每隔一段距离，站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招手sayhello。
一个一个聊过去，色狼一样，问价格，问功夫。
每聊一个，最后一句话就是：“唉，便宜有什么用？四妹不在，没劲！”
最后一个女子忍无可忍，冲着背影喊：“等四妹回来吃了你吧！”
不点蚊香，蚊子多得可以把人抬走。
点蚊香，味道太浓。
窗外一会儿夜猫嗷嗷叫，一会儿行人啪嗒啪嗒。
翻来覆去，朦胧入梦。
突然脸上一阵痒，伸手一掌，脸上掌心都是酱。
蟑螂。
忍住呕吐的冲动，洗发水，沐浴露，洗了三遍。
再也睡不着。烧水泡茶抽烟看黄金时代。
高数老师突然觉得世界有点奇怪。学生们看起来很熟悉其实挺陌生，看起来陌生却又很熟悉。尤其是德宏。
脸还是那样，胡子却拉碴。
“德宏，怎么像个土匪？”
“老师，突然迷上诗歌和画画。只是学艺不精，还不能和张大千比长。”
“要注意，高数不能写意。”
“没事！要不解一题？”
“不要再浪费粉笔和时间，把机会留给兽医。等我想偷懒给你代一节课。”
大家笑，兽医们的数学水平臭遍全校。
“吴必和，怎么回事？你的课堂笔记做得比讲义还好。”
“赎罪。”
“嗯，赎得好，赎回一个高材生。”
病房里摆满各种鲜花，康乃馨，满天星，香水百合，月季，深紫鸢尾花居多。
病床上的移动小桌板白色，很合适奋笔疾书。
枕边，床头桌上全是书。牛津英汉词典，王朔全集等等。
护士小姐姐特地加长了滴管。
唐朝同学吓了一跳：“突然黑眼圈出来了。”
“昨晚没睡觉。帮我看看，有兴趣继续翻译。眯一会儿！”
头一歪，鼾声钟鸣。
拿起一叠稿纸，火焰部分，边看边笑边叹息，最后流泪。
“喂，两对都进房了。房间号927、1208，还有一只野的，进了1713.”
Hello，bothpairshaveenteredtheroom，numbers927，1208，andawildoneentered1713
这样翻译不好，没有突出野字。想了想，提笔改成。
Hello，bothpairshaveenteredtheroom，numbers927，1208。theoneisUnfamiliarandwild，entered1713
这样才对，这里的野不是野生的。有对于男主张明来说，有两重意思，陌生和不受控制。
认真的看，认真的翻字典看原著，修改润色。不知不觉，阳光射进房间，深紫色的鸢尾花瓣发出星星点点的光。
好了。回去给诗抄正就复印给同学们看。
李老师发现第一排的女同学一边看课本一边笑，再仔细一看，好家伙，课本上还有几叠纸。
八成是情书。
完蛋。
第一排的女生最乖，居然上课看情书？
“张倩，把你看的东西拿上来。”
“好的老师。”
拿起情书一看：Halfflame，Halfseawater
唐诗的笔迹。
笑了。
再一看，严肃起来。
第一段，中英文。
希望随处可见开朗的女孩看到这本书，警醒。
尤其是女大学生，不要变成吴迪。
Ihopethatcheerfulgirlseverywherewillseethisbookandwakeup
Especiallyfemalecollegestudents，donotbecomeWuDi
嗯，这段话是翻译自己加的。
“唐诗，你翻译的？”
“耀武和姐姐翻译的，我抄的。”
“写完没有？”
“只写了一半，火焰部分。”
“给一份我。”
把自己那份交了上去。
“同学们，接下来几课学习Halfflame，Halfseawater。大家讨论，看看哪里需要修改，如何把王朔的笑点翻译到位，外国人看了也会笑出来。把手头上的多复印几份，给所有认识的女生看。这本书认真看完看懂，保证四级全过，创学校历史记录。”
同学们哗了一声，兴奋不已。
她头一回豪言壮语。
“下节课，大家都要带上原著。图书馆里有。没有了去买。没钱的同学找我借。毕业拿了工资再还。”
大家鼓掌。
李老师开始抑扬顿挫。
“Hello，bothpairshaveenteredtheroom，numbers927，1208。theoneisUnfamiliarandwild，entered1713.”
每一位同学都很认真的听，嘴里跟着老师小声念，脑袋里出现一行行英文。
很快，每个英语老师手里都有一份，课堂上全都开始讲解Halfflame，Halfseawater。
学校附近的打印店挤满复印的同学。复印纸油墨马上缺货。
五山街的书店最先断货，接着就是石牌岗顶，最后是北京路的新华书店等一众书店。
当时，北京路有好几个书店。
华工二流子的数学模型很OK，不仅抓小偷OK，看书的信息传播也OK。
吴必和看完马上决定复印几份送给耀文。
耀文看完马上召开学生会紧急会议。
华师是兽医们的恋爱根据地，比华工还早拿到Halfflame，Halfseawater。
新华书店的领导很头疼，一下子去哪里找那么多的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王朔的小说怎么一下子在广州火了？看走眼了。以前都在北方火，南方很一般。
南方火的是金庸三毛琼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