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诚暂时没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和陈妈对话，敲定了一些细节后，高高兴兴把陈妈送出门去，才是回脸道：“海叔，小日本的前哨，应该是冒头了！”
“咋？”
“海叔您想啊……”
姜诚蹭地抓过架子上的外衣往身上套，“现在骑兵营大半都撒出去，到处缉拿土匪马匪。”
“嗯，这是啊，你们父子俩，不是讲什么这叫什么坚壁清野的政策吗？为的就是独立分化这些埋伏在附近，并且准备集结的叛军？”
海如松对于这个事能理解，“我还是不懂，这跟买米有什么关系？”
“除了抓外面的叛军，以及分化这些人，咱们新民不管日夜出城的人，都要经过仔细检查——”
姜诚神秘地眨眨眼微笑，“我们现在到处追着他们打，想在外面打野食恐怕很难吧？”
“人总要吃饭，他们在外面抢不到吃食，一定会把脑子动到城里来。”
听到这些解释，海如松一下子恍然大悟：“是了！这事情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们抢不到粮食就得进城买，再由小日本给他们送出去啊！”
“哈哈哈，还是你小子的脑瓜子好使啊，居然能想到这些。”
海如松乐了，紧接着一拍大腿，“那咱还等啥呢？赶紧出动人马，顺藤摸瓜把这些孙子王八蛋赶紧一网打尽啊！”
姜诚却摇了摇头：“现在抓他们，恐怕有点亏。”
看着这位叔叔辈的人一怔，他斜挑起眉毛又是狡黠一笑：“咱为什么不能悄悄地跟出去，来个真正的一网打尽？”
海如松听完，当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真行啊你小子。好好好，看来往后我这个当叔的，要用你当军师了啊。”
“军师就算了吧！将来海叔你要是再升了官，可得给我个参谋长啊……行了咱不逗乐呵了，现在赶紧的去通知弟兄们，随时准备集结出发了。”
姜诚拉开柜子将三把盒子塞进后腰，但海如松却按住他：“干什么？这等小事还用的着你出马？我跟平川去就是了。”
“不成不成，你们都跑出去杀敌过瘾了，就我留家里我可不干。”
姜诚不由分说推搡着他一块出门，此时海平川正换了件衣衫，打算在无雨的廊子下练一会拳脚。
见他俩兴奋表情出门，这小子马上也如跟屁虫一样跑上来。
“平川，赶紧得跑新民军营找你姜大爷去——赶紧让弟兄们准备着。”
海如松大手一挥，姜诚却阻止他道：“不急。我刚盘算了日本人收集的粮食数量，不一定现在就往城外去送，咱先去看看是正经。”
“也是。平川，那你跑一趟，把原话跟你姜大爷说了。”
说完，两人拿了伞就出门——此刻雨势虽是稍稍减小了些，但依旧把整条街浇得几乎一个行人都没了。
陈妈和姜宅的厨子时常出去置办，新民的大小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县城里也有不少熟人，这回送来消息的，就是集市的东米行。
这家店，算是整个新民县城最大的粮食交易商铺。
按理说夏天不是缺粮的时候，反倒是夏粮收购的季节，然而米行今日却门板紧锁，上面还挂了个大牌子：
今日无粮。
“都卖完了啊。”
海如松脸一沉。
姜诚没说话，而是打着伞往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粮店去。
与东米行的情况一模一样，都是门板子也没开，一律都是粮卖完了。
而最后一家店铺门口，还聚集了不少过来买粮的穷人。
见这种大门紧锁的情况，不免都在唉声叹气和抱怨；
还有个年过五十的老婶还哭了起来，嘴巴里叨叨着刚生了孩子的儿媳还等着吃粮下奶，这下可好了，只能继续啃红薯了。
还有人说，连着吃了好几个月的棒子糙米饭，可算等到粮食便宜的时候了，居然没有卖，家里的孩子饿得嗷嗷哭。
“这帮狗日的，把城里的粮食都抢完了。”
站在姜诚身旁，海如松几乎是用牙缝在骂人，“把百姓都坑惨了。”
抢买粮食居然是副竭泽而渔的架势，就不怕城内的守备官觉察？
小日本也他妈太嚣张了，简直是甩他们老姜家的脸！
“所以，咱不得狠狠收拾他们？”
姜诚小声回应了一句，做了个手势带领他往田中汤屋的方向去。
陈妈打听的消息，就是不少日本侨民疯狂抬价去买城里的粮食，然后如蚂蚁搬山一般都送往田中汤屋了。
“就这儿？”
到了门口，海如松不免一怔，“这不是之前一个日本老头开的店吗？”
“咋回事？”
其实之前和张铸卿来这里泡汤享受时，姜诚就觉得此地不论是从装修风格，还是里面的人，都透着一股说不来的古怪。
海如松抓了抓遍布黑胡子的下巴：“嗐，有啥稀奇的——原先这地儿啊，住的是新民最有钱的财主。后来到了个日本侨民，跟他手里把宅子和地都买了，”
“然后开了这家什么什么洗澡堂子……你看那字是啥汤？”
“哎你小子不知道这事儿么？我咋记得上回你跟冯庸他们还上这儿玩呐！”
姜诚哪里记得这节？
不过经他一说，想起哪里不对头了。
原来，是黑龙会。
他突然想起为什么觉得古怪了。
和张铸卿去泡汤，在厅堂里他们见着一扇黑龙吐珠的巨大屏风；
记得小时候看李连杰的电影《精武英雄》，不止一次给这个见鬼的图样特写。
所谓的黑龙会，是由日本极右翼势力的内田良平和头山满创建——其主要成员是在中国活动的日本浪人。
他们标榜日本jun国主义，并以大和民族为人上人，策动侵占中国，取黑龙江的“黑龙”二字为名。
其目的，就是为了夺取黑龙江流域的领土。
只要有这个图样出现的地方，就有日本的阴谋行动：走私、暗杀、搜集情报、贩运鸦片，无恶不作。
不过黑龙会的道场，并不像电影里那样，仅限什么武术馆之类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澡堂，艺伎馆等等，都可能是隐藏这个组织的阴谋场所。
他彻底明白了，刺杀大帅……包括谋划支持宗社党行动的组织，居然是大名鼎鼎的黑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