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昀每次想到那次蒙古人打到长江北岸的情景,就会情不自禁地颤抖。
董宋臣看到皇上浑身发抖,立刻知道皇上又回忆起了十多年前的那次战争,急忙轻声呼唤:
“皇上,皇上。”
“哦?”
“皇上洪福齐天,自有在佑,危急时刻都能保持冷静,机智应对。”
“唉。”赵昀长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当时若不是他冷静以对,早就变成国家之君了。
那些平时吵得最凶,在是否要收回失地时,吵得天翻地覆的大臣们,听到蒙古骑兵打到了长江北岸,普遍都是惊慌失措,再也没有了平时争辩时那股舍我其谁的气势,想的都是逃跑躲避。
大臣们普遍劝皇上移驾南迁,大多都是那千古名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也有提议避开锋芒的,总之意思就是有名义的快逃。
哼,现在的都城就叫临安了,是一座临时的都城,难道要朕去建一座临-临安吗?
还好,那时刻赵昀年轻气盛,关键时刻沉下心来调兵遣将,大胆地把所有的武装力量交给了孟珙。
要知道宋朝的国策就是对武装力量的重视,宁可给外国人赔款,也不许国内有太强的军事力量,把军力集中在一人之手,可是违反国策的。
孟珙不负期望,带着全部的兵力,全力抵抗蒙古大军,经过一次次计谋和战斗,终于遏制了蒙古铁骑的步伐。
当然了,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蒙元将领没有料到反击会那么顺利,更没想到一口气就打到了江北。加上蒙古的大汗和高层没有做好占领南宋的战略准备,这一系列的因素,使前线的将领产生了犹疑,稍微的犹豫就错过了来国的大功,使孟珙有了调兵遣将的时间。
虽然一时没有亡国,却深深地埋下了亡国的种子:端平入洛违反了协议,给蒙元提供了随时发动战争的借口,因为暴露了真正实力,使蒙古人有了灭宋的信心。
很快,蒙古的高层就制定了灭宋的战略,从三个方向展开了大规模的攻击,想要一鼓作气攻下南宋。
这一点打了几年,在京湖孟珙的抵抗下,在蜀地名将余玠的艰苦抗战下,一直拖延到至今,国家在战争中越来越虚弱。
经过这次经历后,赵昀深刻体会到,可以说是从骨头里理解了孙子的第一句话: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赵昀在董宋臣的安慰下,心情恢复了一些,重新拿起画来,看到情节与自己的想法不符,不由有些失落。
他接着往下看,看到终于得了三角圆,因为圆满就一直不停地转动起来,从此再也无法享受到生活的乐趣。
不知是不是产生了共鸣,一股强烈的苦涩冒了起来。
赵昀伸手拿起茶来,轻啜一口,想要压下这股不适,却感觉茶特别苦涩。
他压抑着苦涩,感觉这画就是在画他似地,道破了天下的道理!
谁能理解皇帝心中的苦呀,简直是苦不堪言!
赵昀感觉特别孤独,特别无聊,一直间觉得皇帝最是无趣。
自从当了皇帝,得到了期盼已久的亲政,他就像填上三角的圆一样,事业圆满了,可是,从此完全失去了正常人的生活。
他寻找不到一个能平等说话的人,自己都是满嘴的谎言。
皇后对他非常懂礼,宠妃对他更是百般讨好,亲兄弟对他表现得特别尊重,但是,他不喜欢这样,他的亲人对他都像隔着东西,虽然都极力想表现出亲切,但是,大家都感觉到只有客气和礼貌,却感觉不到一丝的亲情味道。
赵昀不想读下去了,不过,想到慧开的开悟,他还抱着奢望,看到那只圆竟然把三角放下时,心头一震。
怪不得慧开能够开悟,连自己都产生了,想禅位过平民生活的想法。
唉……
赵昀久久看着最后一页,看着重新上路,接着唱起来,再次和朋友闲聊的圆时,心中充满了羡慕和嫉妒。
他不知不觉想起了自己那唯一的对手--原太子赵竑。
实际上,两人没有直接冲突,自己上位完全是听任摆布,根本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后来,赵竑的死也是一无所知,想干涉也没权利,全都是史弥远一手导演的。
我何不放下这些恩怨,我给他平反,我何不放弃一些权利,这样,不仅生活更轻松,国家或许能够转运。
“对,就该这样,要放下,放下……”
唉,每个人都有放不下的东西呀,真正要放下,谈何容易,真是太难了!
佛祖是真正看透了人的本质大家,看到了人最难办到的就是舍得和放下!
有些人可能不在乎金钱,但是视名声如命,有些人不在乎名声,却非常在乎爱情,像那些和尚,放不下的就是想开悟,想拯救世人。
孔圣人非常实际,甚至提出了解决之道,就是中庸。做任何事都要留有余地,不要事事极端。
可是,他才了解人性了,知道这样是办不到的,因此,发出感慨:“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
中庸虽然是很好的行为规则,但是,事务必然会走向极端的,人们很难长久克制欲望。
赵昀学识渊博,很快就从佛想到道,又想到儒。
他感觉到每一位圣人都告诉人们,任何东西适量才是最好,即使美好的东西多了也是负担和毒药。
人们在享受到适量带来的满足和快乐后,便会以为多才能带来更多的满足和快乐,结果,都变成了过犹不及。
赵昀不知道世界上存在着一知规律,就是:量变引起了质变!
“皇上。”
“哦?”赵昀看到董宋臣小心的眼神,心中突然一惊,我都在想什么呀,竟然想要放弃皇位,我是魔怔了吗?
诱惑?对,简直就是魔鬼的诱惑!
他匆匆找出最近看过的几幅漫画,看着漫画手都抖了起来,似乎从开始看这些漫画,都对自己产生了重大影响,一步步诱导自己作出了任命史嵩之的决定。
“啪。”
赵昀猛地拍向桌案:“查!给我查,那个画画的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啊?”董宋臣腿一软,就跪了下来,“皇上息怒。”
“息怒?我能息昨了吗?知道那孩子的底细吗?”
“回皇上,臣该死,没查清楚呀。”董宋臣小心应对着,不清楚皇上为何会突然变脸。
“不清楚就是失职,他是不是和史嵩之相熟?”
“啊?”董宋臣竟然听到这样的话,不知道如何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