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有一条直通南北的大街,就是著名的御道。街道全部采用青石板铺就,非常宽阔,细雨中行人如织,街边更是商铺林立。
东西有几条站干道,中部的涌金门开设在西湖湖畔,和御街的交叉路口更是市中心最繁华热闹之地,路口西北角设有一个最大的娱乐场所--大瓦子。
瓦子就是古代的演出场所,里面聚集着来自全国的江湖艺人,每天天亮开始就传出阵阵叫好喝彩声。
接近中午时,桥边走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佝偻着身子走到瓦子的墙前,瞧了一会墙上绘画的大象等宣传画,挺了挺身体,走向守门卖票的大汉。
此人面白无须,姿势都显得女性化,快到门口时,气势涨了一些,显得精神了不少,挥手说:“辛苦了!”就往里面走。
“等等,站住!”守门大汉伸手拉住了去路。
“怎么了?敲一托!”无须中年眼睛一瞪。
“你在哪里混的?”
“本地的。”
“哪条街,哪个坊的?”大汉喝问的同时冲过来大骂,“你个王八犊子,混帐玩意,竟然来老子这儿占便宜……”一拳挥了过去。
中年人仰面摔在地上,嘴里辩解着,大汉大骂着踢打,立即聚集了一群围观者发出阵阵叫好声。
跑江湖耍把戏的班子能在瓦子里演出,说明班子规模不小,特别是来演出的马戏团因为要养各种动物,规模更大。
这样的班子无论在何处演出都要分出一部分利润,请当地人守门卖票。
凡是演出就会有不买票的,比如公人,附近的泼皮混混,还有一些比如卖东西或有相关的特殊生意人。因此,演出场合都有一个规矩,这些人走过来道声:“辛苦”就直接进去。若遇到不好说话的守门人,最多加一句“我敲一托子(白看一会)。”就算是尽足了礼节。
有免费的就有蒙混逃票的,守门人发现逃票者便要给予严厉惩罚。
直到在人呼喊着要进去看戏时,守门人才愤愤地停止殴打,呵令中年人快快滚蛋。
被打之人就是苗熙帅想寻找的伯伯--苗不归!听到呵斥后,立即挣扎着爬起来,靠坐在桥头望着清澈的河水,一时间心灰意冷,寻思着是不是投入河中一了百了。
守们人打得很厉害,却也有分寸,他们不想出人命。
“小帅,你在哪里?你活着还是死了,伯伯该怎么办?”
他看到苗熙帅跌落下崖后,气急之下一头滚下了山坡,幸好被灌木丛挡住了,他听着匪徒的呵骂,看着天色变黑,直到两个匪徒骂够离开,他才急忙上山,准备从苗熙帅掉落的方向下山找人。
可是,没爬一会,就听到一声野兽的嘶叫,吓得急忙停顿躲闪。
他在雨夜黑暗中到山下摸索了好一会什么也没得到,再次上山再次下山,折腾了两次都没有收获,直到精疲力尽,在一年山脚凹洞中挤着熬过了黑暗。
天微微亮他就重新搜寻,发疯似地呼唤寻找。因为视线不好,开始就走借了位置,平时很少爬山的人,直累得动弹不得,饿得受不了时,吃些野菜休息刻接着寻找到天黑,庆幸没发现血迹和骨头。
他在黑暗中听着野兽的叫声,再次忍过了一夜,天明就赶到城中,希望能够寻求到帮助,能让官府派人寻找苗熙帅的下落。
他进城就开始打听贾似道,贾似道非常有名,刚得到升迁的新贵,知道的人不少,他很快打听到位置,来到了福王府附近的贾府门前。
门前排着一溜轿子,苗不归整理衣服就匆匆挤到门卫面前,抢先说明来意,请求面见贾府的管事,或者贾似道的亲信。
门卫不耐烦地指着轿子和闲聊的人群:“你眼瞎呀,没看到多少高官都在排队等待,谁有空召见你一个小人。”
“大兄弟,请通融一下,我有机密大事相报,人命关天啊。”
贾似道刚升任两淮制置大使还不到一个月,正是恭贺升迁的高峰,自上月开始送礼巴结的人就没有断绝。门卫早就烦了,特别是看到两手空空,连个轿子都没有的单身人,忍不住冷笑,还好,他长相特殊,门卫担心他和内宫或王爷有关,还逄客气地没有动粗。
南宋为了防御蒙古,沿长江设置了三大防区:长江上游的川蜀,中游的中湖地区和下游的两淮地区。贾似道刚过四十岁,就被提拔为两淮地区的最高军事长官,可以说掌握了国家的三分之一的军队,可见权势有多大。
另外,贾似道的姐姐生前是皇妃,生下的女儿是皇帝的唯一后代,非常受宠。而贾似道不仅喜欢玩耍,而且交往能力特强,觉得皇帝喜爱,因此,经常邀请他入宫相谈玩耍,贾似道更借鉴斗蟋蟀的策略融入兵法,倍受皇帝宠爱。
如此前途无量的新贵,自然是想进步的官员和想发财的商家巴结的对象,他们不会放过这一机会。
苗不归还要争取,焦急地说:“人命关天的大事呀,请小哥帮我通报一下,事成必将感谢。”
“好吧,去传达室登记一下吧,到时会召唤你的。”门卫露出蔑视的神情,挥手打发他快离开。
“大兄弟,我真有急事,人命关天呀。”
“谁是你兄弟?谁不是有急事才过来的,你问问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是有军国大事要汇报?
不登记就离开,走开!”
“小哥,你知道吗?我是贾帅的崇拜者,他所著的《促织经》我能倒背如流。”苗不归说着就背起了《促织经》,脸上露出笑容,十年的功夫呀,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
门卫听到他流利地背书,心中有数了,这就是一个屌丝,真正有权势的人物会下苦功夫背书。门卫不耐烦地说:“住口,谁有空听你背书,靠背书能进贾府的话,不出三天,全临安一成的人都能把书倒背下来,你别臭显摆了,滚!”
“求求你了。”
“来人,把此人赶走,赶到百步之外。”
苗不归被赶开后,寻找一个角落从贴身处取出了一枚小印章。
这枚印章他藏得很严,幸好没被匪徒搜出来,要不要拿这个证明给守门人看呢?
实在是太饿了,他不得不去讨饭,可是,临安最不缺的就是叫花子,他好不容易讨到一点东西,在城里角落耗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来到贾府哀求。
最后被驱赶时,他才胆怯地四处观望,取出小印章递了上去,正要解释,门子高兴地接过往怀里放去,苗不归劈手夺了过来,连称这是信物,此印章涉及天大的机密。
“你嘛的!滚,弄个破印章就想来蒙混老子,滚蛋,老子再不想看到你,你是贾府不受欢迎的人……”
手下立即把苗不归叉到百步开远,还给他示意了一下百步的位置。
苗不归不甘地返回时,就在那百步的位置被两个便衣混混狠揍了一顿,他知道求贾家是失败了。
是不是把这唯一值点钱的玉印当掉,换了钱请人帮助到山中找人呢?
这是老主人留下的唯一信物,准备等苗熙帅成人后转交的,若当出去,没钱赎回,就再也找不到了。
他失魂一样走着,直到在十字路口被喧哗声打断,抬头看到瓦子墙上的演出宣传,竟然有种动物长着长鼻子。
有一次看了演出后去赌,由于情绪高昂,心情不错,竟然大赢了一场,从此,他每次大赌之前,都会混到瓦子里散心鼓气。
他看到瓦子就想到了赌,若抵押印章的话,赢了就有钱去找人,输了就找不到人,留着印章也没用了,自己算是尽心了,从桥上往河里一跳一了百了。
想通这些合,他决定先到瓦子里充电,若情绪不错就一观者场赌一把,或生或死,一交终身。
因为身无分文,他按着在湖州的习惯想要蒙混进去,结果露了馅。
他爬上大桥望着河水,难道十年的心血白费了吗?
他努力了整整十年,想通过玩蟋蟀结交到贾似道,可是,结果如此不尽如人意。
贾似道最初是在嘉兴就任,先是当仓使,后来升任籍田令,就是管理皇家田产的耕种。
贾似道年轻多才,交流广泛,只要是玩的东西都能上手玩精,特别是斗蟋蟀更是精通无比,还写了一篇专著。后来,贾似道更是像火箭一样步步高升,在嘉兴、湖州成为了传说。
贾似道年轻时就得到各级官员的喜爱,而且能放下身段和平民交往,赌起来更是出手豪爽,乐于助人,因此,在任时就颇得好评。
贾似道成了人们的传说,成为年轻人的榜样。传说只要学好了斗蟋蟀就能受到贾似道的重用,因此,在嘉兴附近掀起一阵玩蟋蟀的高潮。
苗不归同样是那时候开始接触蟋蟀的,暗下决心,一定要靠这项本领巴结到贾似道,给苗熙帅谋取一个出身。
结果他发现门都进不去,梦想破灭了!
十年的梦没了,现在连瓦子都进不去,说明运气已经没有了,苗熙帅或许已经死了,在地下等着自己呢。
好吧,自己活不下去了,每天乞讨求活也没意思,地下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