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府布衣铁卫统领，一等布衣神侯李布衣恭贺沈大教主。”李布衣一进北门，便送出了浑厚绵长的问候。
\t一长串的名字竟然一气呵成，毫无停顿之处。悠长的问候声直透排山倒海般的人潮，也直透沈落日的耳鼓。
从北城门到飘香楼至少隔了二里地，他的声音穿过来气势丝毫未减。
“有请李大人！”沈落日右手一挥，整座城立刻鸦雀无声。
街道的人立刻动了起来，卖货的卖货，行路的行路，闲逛的闲逛……
恢复到一片喧闹的市井生活，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人来人往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没有一个人对远道而来的客人多看一眼。
李布衣领着何九，褚怀良昂然走在宽阔的街道间，却内心却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刚才人潮人海的雄洪波涛丝毫没有震慑到他们，但现在平静有序的街道却让他们不得不暗自心惊。
群情激昂的数万人顷刻间便恢复到正常有序的生活，是什么让他们在一瞬间完成了这个转变？
那就是纪律，严明的纪律！
带动数万人的情绪，让他们瞬间高涨并不可怕。让他们在瞬间恢复平静，恢复到若无其事的样子才是最可怕的。
他们已不是被煽动的乌合之众，而是一只纪律严明的队伍！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飘香楼，现在客人已有序地结了账，陆续离开，散落到街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是沉默了十几年后，拜月教的第一次聚会。虽然短暂，却透出了依然雄厚的实力。
聚也匆匆，散也匆匆，所有的人来去飘忽，所有的安排井井有条。
除了沈落日露面的那一瞬间，那一片万种敬仰的呼声，局外人根本看不出这次聚会留下的蛛丝马迹。
沈落日站在飘香楼前，看着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街道，不禁也佩服起令如山的驾驭能力，现在除了自己跟唐通外，其他的数十名本教高手，居然都已踪影不见，连令先生都不知何时已悄然而退。
当然他们并没有消失，如果有任何变故，他们又会悄无声息的冒出来。
“沈兄弟，还认识李布衣么？”李布衣远远就露出了亲切的微笑，仿佛与沈落日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根本看不出他们之间经历过一场生死搏杀。
“李神侯的布衣神功冠绝天地，在下能够侥幸逃生实在是幸运。”沈落日冷冷地说，他对李布衣在自己就任之日突然造访充满敌意。
“哈哈……沈兄弟的那一刀也够犀利，差点要了布衣的命。果然英雄出自少年，你我也是不打不相识。”李布衣不但不怒，反而摆出一副不计较的宽容态度。
“李神侯千里而来，找沈落日定有要事，三位里面请。”沈落日见他们并非来找拜月教的麻烦，态度也缓和下来。
与何九，褚怀良也各自打了招呼。
褚怀良虽然记不起他，他却认得三大神捕之一的褚怀良，围攻傲雪山庄那时，褚怀良挑战叶重楼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人群中围观的普通小兵。
褚怀良是他步入江湖见到的第一个真正的高手。
“三位大人联合而来，莫非本教有人犯了命案？”落坐上茶后，沈落日开门见山。
“江湖仇杀是江湖人的事，朝廷并不过问。不过如果发生大规模的聚众械斗，破坏社会稳定，当按谋反论处。”李布衣立刻换了一副严肃面孔。
“李大人，是污我聚众谋反么？”沈落日也来了劲，脸上露出了寒意。
“沈兄弟，拜月教徒众数十万，蜂拥而动场面极易失控，我们也不得不防啊。”何九急忙开口述说自己的苦处。
“我手下兄弟都是市井江湖人物，只不过四处流动做些生意混口饭吃，难道找饭吃也犯禁吗？”沈落日冷冷争辩道。
“沈兄弟，不必如此激动。拜月教与崇阳宫的争斗越来越激烈，我们只是为你们调停一下，双方弟子各有数十万，如果拼杀起来会是什么后果，沈教主你想过么？”李布衣一脸严肃地继续说。
“本教争霸江湖，向来都遵循生死决斗，以武论输赢，从未有过大规模的围殴械斗。”沈落日自信地争辩。
“这个本官也知道，不过为了预防此类事件的发生。一旦出现大规模的冲突，恐怕你我都没有办法控制。到时局势失控，有人乘乱起事，天下必将大乱。
现在藩镇割据，拥兵自重，虎视眈眈。一有变乱，谁能保证他们不会趁乱局而直逼皇城？
沈兄弟曾在边城从军，应该比我更清楚天下局势。”李布衣忧心忡忡地述说道。
“你是说云大将军会谋反？”沈落日立刻紧张起来。
虽然他在边城只有数月，不太了解边城之事，但他知道李布衣并非信口开河。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现在已经平定了北胡，连接西域。而且利用慕容孤月的影响力，联合了漠北武林各部。他不但要夺取江山，还要一统江湖。
据我的线报，他的人已秘密潜伏南下，渗透到了江湖各派。”李布衣渐渐开始危言耸听。
“呵呵，你是说他要跟我争霸江湖？所以我必须停止跟崇阳宫的争斗？”沈落日不以为然地笑了。
“本官正是此意。”李布衣郑重其事。
“崇阳宫如果愿意让出盟主之位，再拿出一半的私藏财富分给我教的兄弟。解决了他们的吃饭问题，沈落日愿意停止一切行动，与九大派和平共处。”沈落日一本正经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个嘛……确实比较难办，恐怕非布衣能力所及。本官知道想一举平息两派多年积怨，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所以我有一个折中之法，既不妨碍你们的争斗，又可避免大规模的冲突。”
“请讲。”
“由朝廷主持，江湖各大门派见证。我等替沈教主跟崇阳真人安排一场决战，胜者为江湖盟主，这样就避免了不必要的杀戮和争斗。”李布衣终于说出了他的真实意图。
“好，一言为定。何时何地决战？”沈落日不顾旁边唐通的眼神示意，痛快地答应了。
三位贵宾立刻松了一口气，这场决战显然对沈落日很不公平，以他的实力跟崇阳真人决战，简直如同儿戏。
\t李布衣啰嗦了半天，不停地给沈落日灌输大局为重的道理，其实就是怕沈落日不肯接受这个不公平的决战。
“沈兄弟不必着急，时间定在明年五月十三，你还有足够的时间修炼你的刀法。”李布衣边说边取出了事先预备好的决战协约。
\t沈落日看也不看，随手签了约，交付给李布衣。
何九，褚怀良眼里闪过一丝惋惜，一闪即逝。
三个人起身告辞，一出飘香楼，身形一晃，立刻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道。
远远地看到师傅出来，张武陈俊准备上前打个招呼，还未等他二人出声，三位朝廷高手已经消失不见。
“令先生，果然不出你所料，他们是代表崇阳宫而来下战书的。”沈落日面对着床榻上的令如山，一脸钦佩。
这家小客店，已成了他这位拜月教主的秘密基地。
“你错了，他们并不是代表崇阳宫，也不是代表朝廷，他们代表的是贵公子，吴铁山两大势力。
他二人执掌着天下利益，当然希望维持天下太平，害怕出现祸乱。
他们这样做，不但可以避免两派争斗引起江湖震动，而且可以借你之手，除掉崇阳真人。崇阳宫一倒，崇阳宫的财富大部分会被他们接管，毕竟他们是执掌朝廷的大人物。”令如山冷冷地说。
“贵公子，吴铁山，都是些什么人？”江湖经验浅薄的沈落日一脸疑惑。
“贵公子就是右相大人的三公子，唯一的嫡系传人。江湖上最富有的人之一，名列十大富豪第二位。
李布衣虽是长子，却是庶出，只配替贵公子在江湖上打杂，干一些脏活。还有一位女公子李红衣，是右相大人勘破红尘所出，自幼便养在道门，位列崇阳宫四大护法，是安插崇阳宫的一柄利刃。
吴铁山是当今最有权力的人，掌管天下刑讯，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死。虽然他不是很有钱，但他却掌握着所有有钱人的生死。只要他愿意，任何人的财富都会成为他的财富。所以江湖上所有的有钱人都会出钱替他办事，他根本不需要钱。”令如山对江湖人物的底细如数家珍。
“他们已断定我可以击败崇阳真人，你也是？”沈落日不解地问。
“不错，你一定可以击败他，也是唯一可以击败他的人。”
“可是我却没有一点把握，挑战古道人，是依赖韩玉跟先生的帮助才勉强获胜。崇阳古剑的威力据说已步入玄境，远远高出古道人的仙剑。”
“你现在的刀法也远远高出了挑战古道人那一刻，你难道没有察觉？”
“先生如何看的出？”沈落日惊讶道。
\t“因为你的眼神，你的手脚，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告诉我，你已超越了变化。一个进入变化迷局的人，如果他没有被层出不穷的变化困住，没有在变化中迷失。他一定已经走出了变化，超越了变化，进入了更高的境界。”
“更高的境界？那是什么境界？”
“返璞归真。你的刀已勘破最高明，最深奥的刀法变化。出刀已经不需要再有任何变化，因为你出刀时已能遏制对手的一切变化。”
“遏制对手的一切变化？如何遏制？”沈落日虚心地求教。
“因为你已经将所有复杂的变化凝聚到最简单的一击，你的出手最直接也最快速，快到对手来不及变化。以前你的刀也很快很直接，但仅仅是刀快，是刀在带动你。参透变化后，你的意念已可以跟上你的刀，你在出书时意念已可以控制你的刀。
心到意到刀也到，当你想杀一个人的时候，你的刀已经杀了他，这也是我所知道的刀法中的最高境界。”
“那么还有更高的境界么？”
“呵呵，更高的境界我已无力触及，等你突破眼前的境界桎梏，或许有机会窥到那一重更高更远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