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小刀,一刀伤心。
车依然在飞驰,车夫依旧在赶着车,他的心依旧跳得很健康,很平静。
刀分明已插入他的背,却没有伤到他的心。
是他的心太硬,连伤心小刀都无法穿透;还是她的心太软,最后一刻伤心刀下留情。
花落雪蓦然间从伤心失望的痛苦包围中清醒,她出手时并不留情,因为那一刻她根本无法控制伤心小刀!
是伤心小刀在控制着她的情绪,引领着她的出手!
那是一抹惊天动地的刀光,足以摧毁任何血肉之躯的刀光,足以伤透任何一颗心的刀光!
这样的一刻,这样的刀光,竟然也有伤不到的心?
花落雪呆呆地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她发现在伤心小刀与他躯体之间居然多了一双手指。
一双干枯的手指,夹住了伤心小刀的刀锋!
刀已刺穿他的皮肉,就在触动心脏的瞬间,车夫居然反手捏住了凄厉的刀锋,伤心小刀的刀锋。
伤心小刀一出手,世上根本没有人可以躲过它,更不会有人可以阻挡它!
战胜它的唯一方法,就是在伤心小刀出手前,杀死它的主人,让伤心小刀根本无法出手!
可是眼前的这个普通车夫却将它轻轻地夹在了指缝,难道他已不是人,而是一尊神,一尊淹没在世俗人海的神!
花落雪一愣之间,伤心小刀居然回到了她的手里!
冰冷的刀锋上竟然焕发出一丝暖意,一丝温馨,一丝慈悲!
她的伤心欲绝的心,彷佛被一抹煦暖的光照射着,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渐渐升起,将她紧紧地包裹笼罩起来。
车夫继续若无其事的赶着车,继续行进在弯弯曲曲的山谷,似乎根本没有任何事发生过。
一出道就名动江湖的花落雪,又一次被深深地打击到了。
杏花楼前,青衣小道在她背上划过的剑光,重阳登高,沈落日将伤心小刀彻底压服的刀锋。
\t一次次将她推到了失败伤心绝望的境地,她都一次次苦苦地支撑过来。
\t落红庵一战,一刀击杀七绝师太终于让她彻底摆脱阴影,恢复自信,可是面对一个车夫,却将她的自信彻底摧毁,只留了一地的失落。
连许家的一个车夫都杀不了,刚才在守春堂还想着将许家的人彻底杀光,这种想法实在是荒唐可笑!
\t究竟是自己的刀法太卑微,还是对方的实力太庞大!
现在她终于明白,许还阳如此黑心地敲诈江湖同道,想杀他的人一定不少。许家居然能够几十年屹立不倒,背后一定有着强大的实力支撑!
\t一路低头思索,不觉已是红日西斜,马车也已穿出了山谷。一股煦暖燥热的风从车帘隙缝间透进来,花落雪身上顿时冒出一层腻腻的细汗。
\t长期生活在西南边陲的她,已经判断出马车也穿越了南岭,已进入岭南地界。深秋季节,只有岭南的风还吹得如此煦暖,如此燥热。
前方不远处,一马飞驰,迎面急速而来,与花落雪的马车瞬间擦过,毫不停留继续一路飞驰而去,消失在暮霭深处。
飞马过后,花落雪面前的茶桌上,已经多了一托盘饭菜。
原来飞驰而过的那匹马是为她送饭的,一路按时安排受伤病人的生活起居,许家的服务确实不错,就是收费黑了点。
\t那个送饭人一路纵马飞驰,托盘内的饭菜汤居然一滴不洒,看来也是一个高手,一等一的高手!
\t这样一些一等一的江湖高手,居然甘愿为许还阳赶车送饭,这个深居岭南蛮荒的许还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厉害人物?
当她捧起专门为韩玉准备的补血红粥,鼻翼扇动,立刻皱起眉头,脸上闪过一丝惊疑。
从小生长在百花谷的她,对味道一向很敏感。
今天这碗补血红粥与昨天的那一碗似乎一模一样,可是她还是捕捉到了一些差异,只能感觉到却无法分辨的差异!
今天的红粥与昨日相比,似乎少了一些东西,少了几种味道!
同样的补血红粥,为何却有如此差异?
难道……
花落雪略一迟疑,立刻明白了其中诀窍:
\t昨天她被许氏兄弟耍了,不但被耍,而且被黑了一道,狠狠地黑了一道!
昨天的那晚粥一定有问题,里面一定放了一些不该放的东西,所以服用血粥的韩玉才会突然高烧,情欲膨胀。
昨晚那失控一幕根本不是自己的错,是许正阳处心积虑的安排。他们就是为了让韩玉的伤更重一些,然后再狠狠敲诈她一大笔钱!
一碗粥,一粒药,五万两黄金!
白衣黑心,果然不是一般的黑,是彻底的黑,纯粹的黑,黑不见底的黑!
那么前面的路上还会不会有更黑的招数?
管他黑不黑,反正自己也只是签了单,付钱的事自然有沈落日,有拜月教!
\t该吃就吃,该喝就喝,需要付钱么?
\t本小姐照签不误,反正已经搭进去十五万,再多个十万八万又能怎样?
反正又不是我出钱?
花落雪不再多想,扶起昏迷的韩玉喂了一些补血粥,自己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然后倒头便睡。
\t她一定要吃饱睡好,未来的路凶险暗藏,自己必须保持最佳的状态。
\t阳光明媚,花香阵阵,鸟鸣啾啾。
睡眼朦胧的花落雪掀开了车帘,自己的马车已淹没在一片花海,沿着一条花间小径,迤逦而行。
隐约间一片洁白的小屋,闪动在花海深处。
车终于慢了下来,停靠在一幢花门之前,车夫跳下车辕,静静地恭候在花门旁。
两名健壮的年轻车夫出现在车前:“妙手堂已到,请贵宾落车。”
花落雪抱起韩玉飞身下车,急匆匆地向花门里奔去。
“贵客留步。”两名车夫立刻上前拦住了她。
“什么事?”花落雪脸上露出了愤怒之色。
“请付清一路南来的车马费。”两个家伙恭敬地拿出一张白绢,一只秃笔,一方墨迹斑斑砚石。
这一幕花落雪已经太熟悉了,并不多问,接绢提笔,一挥而就。
在“花落雪愿付车马费用黄金三万!”一行字下面签了名字,丢给了二人。
“贵客,请随我来!”头顶破斗笠的老车夫指引着花落雪,在整齐的白房间一路穿行。
他背后被伤心小刀刺破的衣服隐隐残留了风干的血痕,显然是伤心小刀刺破了他的肌体留下的伤痕。
虽然刀没有刺到心,至少也深入皮肉三四分,伤口应该很深,一定也会很痛,但他却依然大步在前,好像根本没有受过任何伤。
他一定受过太多伤,经历过太多苦,这点伤对他来说,已不算伤。
在迷宫般的白房间穿行良久,老车夫终于在一间白房子的门口停了下来。
\t折腾三四天,驰骋一千里。
他们终于到了,终于要见到传说中的神医许还阳。
他不止是一名神医,应该是神医中的神医,因为他不仅是神医,更是一个神秘的人。
他是江湖医者之神,是医神!
他的医术真的像传说中那么神奇,他真的可以弥补韩玉被绝情剑割裂的心?或者为他再换一颗完好无缺的心?
\t补心术?换心术?
江湖中真的有这样神奇的医术?
确切地说,应该是一种法术!
花落雪不相信,却不得不相信,因为她别无选择,她必须相信,只有相信才能救活韩玉的命。
\t房门缓缓开启,她抱着韩玉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无论是生是死,她必须带他走进去,接受白衣黑心许还阳的神奇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