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婆婆刚走,两个香喷喷的女孩子端着两个大托盘走了进来,里面是香喷喷的饭菜,一盘摆在沈落日面前,一盘摆在了韩玉面前。
沈落日扫了一眼饭菜,露出了一丝苦笑。同样的托盘,饭菜的差别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韩玉面前的托盘里,四菜一汤,菜是荤素搭配的精致的小炒,汤是慢火细煴的浓浓老汤,当然还有一壶香味飘逸的酒,一盘水果,各色水果精心搭配在一起,一碗雪白的细米饭上,还镶着几粒鲜红欲滴的小红果。
再看自己面前的托盘,一大块半生不熟的牛肉,一大碗粗粝的糙米饭,一大碗清澈的凉水。
沈落日二话不说,抓起牛肉开始啃了起来。
对于吃饭,他一向不讲究;对于歧视,他从来不在乎。
他的心却在痛,因为他在乎一个人!
韩玉也不推让,只顾埋头吃自己的饭,喝自己的酒。
他的饭只能自己吃,他的酒只能自己吃,他不能主动与沈落日分享。饭菜的差别已经刺伤了他,如果再同情施舍他,会更深地刺痛他。
香喷喷的饭菜吃在嘴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苦,热辣辣的酒饮进去却透着酸。
酒足水饱后,沈落日躺在了花瓣铺满的冰冷地板上。
韩玉刚放下竹筷,守候外面的女孩子便及时地收走了餐具,另外两个女孩子抬了一个软软的卧塌进来,迅速地摆在了他的旁边,两个女孩子一直伺候韩玉舒服的躺上去,才缓缓退了出去。
韩玉的心突然透出一丝伤感失落,他知道它来自沈落日的内心深处。
他想跟沈落日解释,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有些事是无法解释的,只会越描越黑。
即使花花就是花落雪,那又如何?
自己不过跟她一面之缘,而且还三番五次地被她戏弄。
既然自己心底坦白,又何必解释?
心底坦白?
一面之缘?
可是自从她离开后,她的笑总是出现在自己眼前?
自己为何会如此急切地想见到她?
一吻过后的余温,却久久不能在心底平息。
从十四岁起,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吻过一个女孩子。他也吻过女人,不过是为了吸干她们的功力,精气,摄取她们的灵魂。
可是面对花花,他却没有这么做,非但没有施展吸魂大法,反而好像被对方控制了自己的灵魂。
在她离去后,他竟然有些失魂落魄。
即使感受到了沈大哥伤感失落,还会不时地想起她。如果沈大哥知道自己在想她,会不会很伤心,对自己很失望?
难道自己又开始喜欢女人?喜欢上了花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韩玉拼命地摆脱思绪的纠缠,非但无济于事,反而将自己深深地拖入了痛苦的记忆:
自幼出生豪门的他,从一出生就生活在女人的包围里,伺候他衣食住行的奶妈,女婢,多得让幼小的他都无法分辨。
但两个贴身的奴婢姐姐阿桃,阿彩却深深地留在他的记忆。
从小到大她们一直照顾着自己的生活,还负责教自己一些启蒙的武功刀法,晚上都是她们轮流哄着陪着他睡。母亲大人只是偶尔过来陪伴一下自己,她更多的时间都是陪伴在父亲左右。
十一岁那年的雨季,躺在阿桃姐姐温暖的怀里,他突然有了一种悸动,比自己大九岁的阿桃熟练的带领自己走出了童年,接下来就是阿彩。
一人一夜,轮流伺候着依然稚嫩,却已能够独立的他。
她们不但武功刀法厉害,游戏的功夫更加厉害,总能把他带到了一个无比快乐的境界。那一段岁月是他最快乐的日子,他总是没完没了地主动去接受她们的爱护。
快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不知不觉已经三年过去了,从小结实敦厚的他,越来越清瘦,脸色越来越苍白。
直到有一天,他与阿彩姐姐一起时,突然昏死过去。
当他恢复意识时,久违的父亲那一张严厉的脸出现在了床头,繁忙的他终于有空来看望自己的儿子,他为韩玉把完脉,一脸阴沉地走了,没有说一句话。
三天后,他已感觉渐渐康复,便拉住伺候自己的阿桃,阿彩陪自己游戏,三个人正嘻嘻哈哈地拉扯说笑。
父亲严厉的面孔出现了,他看到刀光一闪,还有两股鲜红的血……
三天后,他便被送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见到了一个跟自己一样面色苍白的人。他一天到晚总是坐在一个大火盆里,身上捂着几层厚厚的棉被,依然冷得瑟瑟发抖。
父亲告诉他,他的先天元气已经被阿桃阿彩所伤,他已经活不了多久,必须接受这个神秘人的帮助才能恢复先天元气,继续活下去。
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万兽人王,他教会了韩玉如何汲取女人的先天元气和功力,如何用她们的先天元气和功力修补自己被损伤了先天元气。
在女人身上失去的,必须要从女人身上取回来。
从此以后,他每一个月便要吸取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先天元气,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在自己怀里渐渐变得冰冷僵硬。
直到有一天,万兽人王告诉他,他的先天元气已恢复,可以离开。
以后在混迹江湖的岁月里,他也曾邂逅过几个江湖女孩,却都死在了他的唇下,一碰到女子的唇,他就会有一种吸干她们功力元气的欲望。
现在面对花花,他居然没有丝毫汲取的欲望,反而第一次感受到了快乐,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快乐。
十四岁以前的那种快乐太朦胧,太虚无,太缥缈……
他早已无法记忆,一切已经很模糊。
这一次,却让他感受到了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快乐。可惜这种快乐太短暂,太痛苦,太沉重……
一切都来得太迟了!
他已经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一个同心跳共呼吸的男人,在他与她之间,他不知该如何选择。
恍恍惚惚中,他已听到沈落日如雷的呼声。
……
九月初九。
日光明媚,无风。
“韩兄弟,你醒了。”不知不觉已是次日天明,一夜酣睡,沈落日的精神格外饱满,情绪也好了起来,笑着凝视韩玉。
“今晚一战,你有把握么?”韩玉却一脸凝重,今晚一战无论谁胜谁负,在他眼里已经并不重要,重要地是他们都能平安回来。
可是他知道他们之中只有一个人可以回来,高手对决,生死一线,败就会死。
“没有,一点都没有。”沈落日笑着摇头。
“但是你还是要去?一定要去?”韩玉期待地看着沈落日。
“如果换成是你,你会去么?”沈落日反问道。
“我会。”韩玉痛苦的低下了头。
“如果我今晚回不来,我求你帮我做一件事。”沈落日殷切地看着韩玉。
“为何这么说,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韩玉坚定地摇摇头。
“如果我回来了,那么有一个人就永远不会回来了。”沈落日淡淡地说,眼光直逼韩玉。
“我……我希望你们都可以平安回来。”韩玉含糊其辞。
“我回不来,记得帮我的家人报仇,找出真正的幕后真凶。”沈落日重重地握住了韩玉的手,温热的感觉立刻自手心透过来。
那种温暖的感觉,那种期待的眼神,重重地撞击着韩玉的心。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的。”
两个人默然相对,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深深地包围着他们。
相顾良久,韩玉站了起来。
“你在这里好好准备一下,我去了。”言罢,飞身出去翻上了楼顶。
只有躲在高高的楼顶,别人才不会看到他伤心的泪,高处的秋风,很快就吹干了他无声的泪痕。
他很少哭,一生也没有几次。
这一次,他哭了,为了一个相依相伴的男人。
他投靠他,只是为了利用他。
不到一月的相处,他却在为他流泪!
自以为对女人已失去了感觉的他,已被他粗豪的气概深深吸引。
就在他决定追随着他一路同行,永远走下去的时候,偏偏遇到了她,一个让他有了感觉的女孩子。
感觉粗糙的沈落日也生出了许多的伤感,他已预感到此战的结局,他甚至都没有信心去面对花落雪的伤心小刀。
虽然他已经可以感知《飞云度诀》的最细微变化,但是变化越细微,刀法却越难把握。
《残月刀诀》的变化已经将他折磨到精疲力竭,他根本不可能参透其中无穷无尽的变化。他的刀不但没有进步,反而不如以前那么犀利。
所以他丢弃了它,它已沉没在流水中。
《飞云度诀》,《残月刀诀》现在都已经消失,他只剩了背后的这把刀。
他紧紧地握住了刀柄,却没有拔出来。
只要有它在手,沈落日立刻信心倍增,恨不得马上就和花落雪出刀一拼。信心虽然有,但他也清楚地知道,实力比信心更重要!
虽然他不了解对手的武功,但她可以轻松逼退无戒大师,一招击败南宫北的骄人战绩,却已名动江湖,那时的她还没有得到绝世神兵——伤心小刀。
无戒大师他并了解,但能够接任少林掌门,功力可想而知。而一面之缘的南宫北却给沈落日留下了深刻印象,单凭他的剑透出来的逼人杀气,就可以判断功力远在自己之上。
而他自己呢,虽然战绩骄人,却含了很多水份:
杀死步残阳,是因为他与大漠鹰王对决后已精疲力竭。
挫败古道人,是依靠令如山的策划,韩玉的帮助,而且在最后一击时,他发现古道人已经中了令如山的化腐掌,所以他的右手一直没有动,他的剑是左手发出的。
这次他必须要靠自己的实力来战胜对手,身边的韩玉绝不会帮助自己。
当然他也不会出手帮助花落雪,他虽然很喜欢她,不希望自己伤害她,但他绝不会帮她对付自己。
这一点,他对韩玉绝对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