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乐喧天,张灯结彩。
已经冷清了数月的寒烟阁,焕发出一派热闹喜庆的气象,山上山下装点一新。
今天是寒烟阁主的独女萧秋水出阁的大喜之日,新郎木玄一脸笑意地招呼着来贺喜的客人。
站在他身边帮忙招呼客人的花师妹,花枝招展,笑面含春,时不时故意亲昵地蹭一下身边的二师哥,似乎她就是未来的新娘。
木玄刻意避开她火辣的目光,继续招呼客人。
他知道这个女人不好惹,是一个索命的煞星,是一只随时要人命的毒蜂。却又不得不小心应付她,因为她掌握了他的一个致命秘密,一个足以毁掉他婚姻和前途的秘密。
他必须除掉她,但必须要等婚姻完成,成为合法的寒烟阁继承人之后。
现在他必须忍,必须继续伪装下去。既然已经忍了这么久,又何必在乎多忍耐一刻。
凡是威胁到我的人都必须死,木玄面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
“师弟,你在笑什么?”花月娇早已将他的表情捕捉到眼里。
“呵呵,没什么,只是想笑。”
“在笑我这个痴心的女人?今晚之后,你美人在怀,喜登高枝,便可以甩掉身边这个花师妹了。”
“甩掉风月无边的花师妹,我怎么舍得?”木玄一语双关地坏笑着,顺手偷偷捏了一下花月娇的玉手。
“去,花言巧语,还是萧觉师兄对人家实在一些,可惜死得太早,死得不明不白。”花月娇幽幽地说。
“是啊,拜月教的那一次袭击确实很诡异,连武功高深的花老爹也不幸被人暗算。”木玄一脸凄然,眼光却咄咄逼人。
花月娇默然低头,眼泪扑簌而下,木玄上前关切地拍拍花月娇,替他抹去垂落的泪水。
“师妹,师兄一时伤感才提起这些,引得师妹如此伤心,实在该死。”
“木师兄,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小妹不该先提这些往事。”花月娇抹去脸上的泪水,对着木玄痴痴地笑了。
木玄也心照不宣地笑了,继续招呼来宾。
九大派的代表陆续到来,俱是一些二三流的弟子。萧长风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勉强陪笑招呼来宾。
九大门派之一的寒烟阁主嫁女之喜,却连一个重量极的宾客都没有,实在太伤他这个掌门的脸面。
面子是需要人给,需要你的实力和地位做后盾。既然人家不给你面子,说明你的实力和地位已不配位列九大门派。
自从萧长风入赘萧家,更名改姓坐上阁主的位置,寒烟阁便开始被人小看,开始没落。
萧长风也极力地争取,努力想证明自己的实力。然而平静多年的江湖,没有给他任何展示的机会,他度过了平静,平淡,有些窝囊的一生。
当江湖动荡,风云再起时,他已是一个老人,希望过平静,平淡日子的老人。而江湖浩劫却偏偏先选择了他,打破了他的平静。
寒烟阁的嫡传弟子,未来的寒烟阁主人萧觉一战成“名”,死在一群无名小辈之手,积蓄多年的寒烟财富被人一夜之间洗劫一空。
更加证明这个靠入赘坐上阁主位置的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能之辈,一个投机取巧之辈。
现在靠姻亲起家的阁主又要故技重演,要将九大门派之一的寒烟阁传给另一个想靠姻亲关系投机的人。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没落后的寒烟阁已彻底没有任何希望。
几大门派碍于情面表面应付一下萧长风,背后已开始暗中运作,寻找新崛起的实力门派,在下一届武林大会上取代寒烟阁的资格。
在他们眼里,寒烟阁已不配与他们并肩立于江湖之颠。
萧长风知道,寒烟阁唯一的机会就是二弟子木玄。他虽出身卑微,为人低调,却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年轻高手。
他虽然深藏不露,萧长风已感觉到一丝隐含的凄厉杀气,一丝令萧长风这样的绝顶高手感觉不安惶恐的杀气。
萧觉是萧家的人,却不是一个可以将寒烟阁发扬光大的人;木玄不是萧家的人,却是一个可以将寒烟阁发扬光大的人。
是选一个让寒烟阁继续没落下去的亲生儿子,还是选一个让寒烟阁继续傲立江湖之颠,甚至雄视天下的收养孤儿。
萧长风一直在犹豫,直到亲生儿子萧觉不幸遇害,他终于决定将寒烟阁交付给这个深藏不露,野心勃勃的年轻人。
不是萧家人,他可以让他成为萧家的人。
萧长风也不是萧家的人,最终还不是坐在了萧家的寒烟阁宝座上。
为了保存寒烟阁的威名,为了洗去他背负一生的无能失败之名,为了女儿秋水,他决定赌一次,将木玄推到寒烟阁之颠。
这个深藏不露的年轻人绝非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他也许会背叛萧长风,但绝不会背叛萧秋水。
在他被这个世界忽视的岁月里,唯一给他信任和关心的只有女儿萧秋水。
他怀有一颗感恩的心,他也是一个深怀感恩的人,他更是一个识大体的人。只要他想攀越江湖高位,他必须牢牢把握身边的秋水,只有秋水能够带给他正当的名分和地位。
江湖是一个讲道义的地方,虽然是大多数只是表面上的道义,但一个在众人眼里失去道义的人,很难立足九大门派。
九大门派是代表了正义,诚意,光明。
一颗感恩的心,一个需要良好的江湖声誉的人,绝对会永远守候在女儿身边。
至于那个害死萧觉,勾引木玄的女人,那个潜伏寒烟阁多年的百花谷卧底,一定要在婚宴中设法揭穿她,让九大门派的来宾当众除掉她,替新掌高位的木玄彻底解除后顾之忧。
那一战,花月娇却被拜月教绑架,却能安全归来,他一直都心存怀疑。
而落红庵一战,七妙师太已暴露叛逆身份,与七妙合作的那个女人已亮出了百花蜂针,而她身上散发的那一丝熟悉的淡淡花香味也让他很困惑。
直到回到寒烟阁,再次闻到那一丝淡淡花香味,他终于判定眼前的女弟子花月娇是百花谷潜伏的奸细。
相交数十年的老友花老爹,竟然也是百花谷的人。
令江湖人闻名丧胆的百花谷,竟然同时盯上了寒烟阁与落红庵?
她们的最终目的一定是崇阳宫,攻击寒烟阁,落红庵不过是她们的一个策略,一个跳板。
公然揭穿并杀死她,公然与百花谷为敌,会将寒烟阁推到江湖争斗的风口浪尖上。
他选择了忍,找机会让八大门派的人对付她。今天八大门派的宾客齐集寒烟阁,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此时宾客已到齐,吉时已到,新人已开始拜堂。
三拜之后,礼成,司仪宣布婚宴开始,一个窃窃的声音在宾客中传递。
“伴娘是花谷的妖女。”
“伴娘是百花谷的妖女。”
“伴娘是百花谷的妖女。”
……
一传十,十传百,片刻后,满场宾客尽知,都怒目而视萧秋水旁边花月娇,谣言的发布者早已悄然而退。
南宫世家的几位来宾早已拔剑在手,围向花月娇。
“住手,尔等公然破坏寒烟阁婚礼,想找死么?”萧长风一声怒喝,须发怒张,挡在花月娇前面。
南宫家的几位弟子顿时愣在当场,虽然他们背后对萧长风百般嘲讽,但面对凛凛神威的萧长风,却不由地退缩了。
“萧世伯,新人已礼成,名分已定,寒烟阁的婚事已了结。对付江湖公敌却是整个江湖的大事,此刻已是礼成之后,并未破坏婚礼。”峨嵋派古道人的代表三代弟子枫叶道人挺身而出。
“你凭什么指控我寒烟弟子花月娇,是潜伏江湖的百花谷奸细?”
“她是不是百花谷的人我不敢妄下判断,不过无风不气浪。何况花师妹确有一种妖气在身,令人不得不有所怀疑。”
“妖气?莫非在消遣萧某?”萧长风冷冷地说。
“不敢,晚辈久居西南,知道百花门人身上必然随身携带百花蜂针,不如我们当众搜一下花师妹的身,以释众惑,如何?”
“你……”花月娇羞得面红耳赤,当众垂下泪水。
萧长风怒不可遏,一言不发瞪着枫叶。
“花师妹,你误会了,我这里正好有一块玄铁吸石,可吸引细微铁器,请落红庵的静音师妹拿它在你身边走上一遍,释去大家疑惑。”枫叶回头将一块黑色石头递给身边的静音小师太。
“我?”静音紧张地看着枫叶道人。
“身为落红庵的弟子,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好,我去。”一脸尴尬的静音接过黑色石头,缓步向花月娇走过去。
满场寂静,鸦雀无声,只有静音的脚步声和紧张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