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灵大江的闺女虽然赶在海祭前回来，并且也亲自表明愿意成为海神侍女……但下官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为天子守牧一方的封疆大吏扬州牧邓国忠却早已在福王的糖衣炮弹下沦陷。
他皱了皱眉，有些心绪不宁地继续说道：“那丫头下官也见过两次，不识礼仪，刁蛮泼辣，又怎会如此乖巧认命？况且，其父灵大江虽然这几年全不见了踪影，但他乃是一代宗师，万一发现女儿被献祭给了魁斗大人，真发起狠来，也难以处理啊。”
福王神色凝重道：“可灵莹儿乃是魁斗先生亲自认定的祭品，少了她，魁斗若无法打破境界桎梏，那这些年又要瞎忙活了。”
所谓的海祭——成为海神大人的侍女，其实就是献出清河县十村最纯洁的少女，供魁斗这尊大妖吸取阴元，修炼妖法，从而成为三品大妖王！
而灵莹儿，便是魁斗点名要的祭品。
这是因为灵莹儿体内的鲛人血脉觉醒后，对魁斗来说便是一大滋补品。
原本三年前就该享用这顿美味的，但在海祭前的三个月，灵大江忽然失踪，灵莹儿便在某个夜里也偷偷离开了灵家村，说是要出去寻找父亲。
等发现时，灵莹儿便已出了扬州府地界。为了不打草惊蛇，福王也不敢大肆追捕，只派了几名高手暗中监视灵莹儿，但哪知这丫头狡猾的很，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摆脱了那些追踪高手。
原本以为没机会了，但没想到三年后灵莹儿竟然又回了灵家村，而且表示愿意履行三年前的约定。
当然，海祭一事，打的就是成为海神侍女的名义，以此求得来年风调雨顺，故而知晓其间龌龊者并不多。
而且十大村落的渔民也确实愚昧不堪，轻而易举就被蒙骗了。这也导致没人反抗，甚至还相互监视，保守这个秘密。再加上清河县历年的县令都是自己人，故而这海祭一事，并没有传到朝堂上。
“王爷放心，灵大江若敢造次，贫道定仔细教他做人！”
宴席上，只顾吃喝不怎么发言的牛鼻子老道放下手中金樽，傲然开口说道，眼中尽显轻蔑之意。
武道五品宗师，放眼江湖确实是可以横着走的人物，但在他眼里，不过蝼蚁而已。
福王大喜，急忙拱手笑道：“那就有劳玄心真人了。”
这道人正是扬州城白云观观主玄业真人的师弟玄心道长，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有说他是五品丹师巅峰，也有说他已成四品真人。
总之，他的实力在白云观仅次于玄业真人。
“王爷心系天下，来日必登大宝，贫道顺应天命，自要助王爷一臂之力！”
玄心道人捋了捋一尺白须，满意一笑。
他的相术也已入炉火纯青之境，故而在福王身上，感受到了泼天的富贵之气。
至于金陵城那登基不到一年的女帝，他没见过，但想来那东来紫气远不及福王也。
如何抉择，一目了然！
“好好好！玄心真人，本王敬你一杯！”
福王亲自斟酒举杯，敬了玄心道人一杯。
而得到堂堂权势王爷的尊重，玄心道人心中也是舒服极了。
道门修心，先出世，再入世历红尘劫，后又出世，方能感悟上苍之道。
而今的他，便处于历红尘劫这一阶段，可惜他道心不稳，最终还是被世俗的纸醉金迷所诱惑。
宴席上，氛围也是愈发浓烈，众人也都有了微醺之意。
尤其是那舞女妖娆的舞姿，一颦一笑间的媚态，早将玄心道人的魂儿都勾走了。
福王见状，便挥了挥手，示意宴席结束。
领舞的女子，掩嘴一笑，娇媚如狐，搀扶着玄心道人去客房歇息，也顺便与这位世外高人仔细论道论道。
这一夜的颠鸾倒凤暂且不提。
扬州牧邓国忠和其他几个水师将领们则向福王告辞。
与此同时……
徐锦凤偷偷潜入了驿馆与众人汇合。
此番南下，他是将女帝之前赏赐的大内侍卫都带下来了。
这些侍卫们也都是感恩戴德。
毕竟，之前他们的统领曾牛背叛了大家，竟行刺徐锦凤，给南宫浪创造杀机，这可是吓坏了他们。
本以为他们也要遭受牵连，甚至脑袋搬家，可没想到徐大人竟赦免了他们，甚至还不计前嫌，继续重用他们。
故而此番南下，他们纷纷都打起精神，敢不用命？
他们将这些日子打探来的消息都一一向徐锦凤做了汇报。
徐锦凤沉思一番，自言自语道：“扬州官场上的那些老油条和福王走得近倒是可以理解，毕竟福王在江南盘根数十年，可以说已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那些人也必须仰仗福王的鼻息方可活得滋润，倒是那个玄心老道，作为世外之人，不好好在白云观修行，怎也掺和世俗之事？”
“大人，那玄心道长哪有什么方外高人的样子，他喝酒吃肉，荤素不忌，甚至还喜欢流连花丛呢。”
侍卫禀告道，“卑职可是亲眼见到他去青楼鬼混，依卑职看，这简直就是妖道！”
妖道？
这倒是给徐锦凤提了一个醒。
之前打探到的消息都表明福王手下笼络了不少的奇人异士！
他本还以为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些高手。
但现在看来，恐怕还不止如此！
在东来县，福王凭什么能够命令水鬼做事？肯定还有修为更厉害的鬼道修行者居中指挥！
现在，又让一个不敬天地的妖道当门客。
福王这是要做什么？
真敢造反吗？
他到底有何倚仗？
徐锦凤心中困惑不已。
十万水师当然不可小觑，但若到了陆地上，拓拔尘只需一万骑军，来回两个冲锋，就能将这十万水师打得落花流水。
所以福王造反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他到底要做什么？
思量一番也没想出福王的底牌到底是什么，徐锦凤也只能先暂且按下这份疑惑。
当务之急，是先将扬州知府贪墨一案解决掉。
他吩咐道：“这几日你们继续呆在驿馆莫要外出，待三日后一早，便打出钦差倚仗去府衙，为扬州知府翻案，还是你来伪装成我。”
“大人，可我们查到的证据并不足以为扬州知府翻案啊。”
侍卫担忧道。
亮出钦差仪仗若还不能翻案，那徐大人的名望可就要受损了。
徐锦凤自信一笑：“扬州知府不是蠢人，他一定有自证清白的证据，甚至还有福王等人的罪证。待夜深，我便去牢里会一会他。”
“府衙大牢早已被邓国忠的人团团包围了，大人前去太危险了，还请大人三思！”
侍卫急忙劝阻。
下江南之前，天子可是亲自派了邓公公前来叮嘱过他们，务必要保护好徐大人，不可让徐大人以身犯险。
徐锦凤道：“放心吧，本官心里有数，当然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冒险。”
侍卫咬咬牙，一脸为难道：“还请大人明示……不然卑职拼死也不会让大人您去……”
虽然如此顶撞有些冒犯，但陛下吩咐的事情，他们当然要优先考虑。
此番来扬州，哪怕天塌了，也比不上徐大人的性命重要。
徐锦凤倒也没有故意摆谱，他也知这些侍卫是在担心他，便解释道：“后日晚上，隐山寺的法师们会去府衙大牢超度亡魂，而本官也会混在其中。”
侍卫顿时松了口气：“原来大人早有计划，如此属下便放心了。”
“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徐锦凤微微一笑。
他当然有所倚仗，不然直接来闯这个龙潭虎穴，那不是傻吗？
金陵城有一寺一观，香火鼎盛。
而作为扬州治所的扬州城也有。
这一观便是白云观，那玄心妖道便是白云观的修士。
徐锦凤与白云观的道人们不熟。
而那一寺，便是隐山寺，其住持释慧和尚乃是相国寺达摩院主释空法师的师兄。
释空法师可是和他并肩作战过呢！而释空和尚施展的佛门绝学【龙爪手】，可是让他颇为羡慕。
再加上有金蝉和尚这一层关系在，隐山寺当然是全力配合他。
“好了，我得去隐山寺了，这里就拜托你了。”
徐锦凤笑了笑，然后再次对这个侍卫施展了一个【镜花水月】之术。
便见侍卫的容貌很快就发生了变化，变得和徐锦凤一模一样。
这便是【镜花水月】的妙用所在！
如今的徐锦凤，可是将这一神通参悟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恭送大人。”
侍卫对徐锦凤拱了拱手。
徐锦凤随后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下。
一个时辰后，他出现在了隐山寺。
为了给扬州知府翻案，他也是做出了莫大的牺牲——三千烦恼丝纷纷落地！
进入寺庙后，住持释慧就亲自给为他“剃度”。
不过还别说，剪了光头，又换上了一身袈裟后，徐锦凤的模样虽有了变化，但也是变成了一个极其俊俏的年轻和尚！
这模样，可是十分讨得江南的某些达官权贵们的欢心呢！
“阿弥陀佛，徐施主，从今日开始，若有外人在场，你便乃是贫僧的师弟，法号释心。”
释慧老和尚双眼耷拉，双手合十道。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
在得到释空师弟寄来的信笺后，他也是大感惊讶。
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徐施主竟和金蝉师叔是至交好友。
金蝉何许人也？
那可是西域灵山佛祖座下二弟子，为了消除自身业力获取佛门无上正果才转世重修。
原本，他也是不敢和徐锦凤称兄道弟的，以免乱了辈分。但若徐锦凤的辈分太高，又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再加上徐锦凤也说和金蝉乃是亦师亦友，故而他也只能先认下这个辈分。
徐锦凤也学着做了个佛揖，道：“阿弥陀佛，多谢师兄为我剃度。这两日，师弟便在藏经阁念佛诵经，参悟佛门真意。”
“善！”
释慧和尚欣然颔首。
他也是看出来了，这个徐公子极具佛门慧根，也难怪金蝉师叔会和徐公子成为好友。
于是。
徐锦凤便在隐山寺住了两天。
期间，以他雁过拔毛……哦不，是【过目不忘】的本事，也是将藏经阁的经书都给搬运到了文宫里。
虽然像《大慈经》、《大悲经》、《心经》这等经卷和相国寺的也差不多，但两寺之间还是有着一些细微差别的。
于是，一些奇怪的知识点又增多了。
比如欢喜禅……他就研究了整整一个白天，心中甚是感慨……
当然，在这两日里，除了念诵佛经增长见识之外，寺庙里的大小和尚们也是纷纷来找他这个慧字辈的切磋。
好在徐锦凤也算是有两把刷子，充能将舌战群儒发挥到了极致，字字珠玑，妙语如珠，尤其是那些佛偈，彻底让这些和尚心服口服。
如此一来，徐锦凤在隐山寺的地位，还真到了方丈之下，众僧之上的地步。
“慧心”这个法号，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
两日后的晚上。
徐锦凤跟着释慧和尚，以及十多个苦行僧、沙弥，一起来到了府衙大牢。
自扬州知府身陷囫囵后，扬州城里的一切事宜都交到了二把手同知大人的手中。
释慧乃是得道高僧，五品境禅师呢！这个同知当然不敢怠慢，亲自将众僧引入了大牢。
“释慧禅师、诸位法师，此番超度亡魂，照往年即可。”
说完，同知就赶紧溜了。
大牢阴气甚中，经常会有一些囚犯没熬过便一命呜呼，久而久之，怨气、冤气长聚不散，便会形成厉鬼。
故而，府衙每年都会在秋后超度亡魂。
以前都是扬州知府亲自主持超度一事，而今知府不在，自然是由他这个二把手顶上。
但是，他哪敢多呆啊？
他可是打探清楚了，和尚们在超度亡魂时，是会和这里的厉鬼打斗的！
寻常人若是吸入鬼气太多，那可就要生病，甚至还会丢了性命。
所以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反正超度亡魂所需的一切物什都已备好了，他继续呆在大牢里也没用。
同知溜了，看守大牢的狱卒们见状，也是有样学样，全都偷偷摸摸出了大牢。
州牧大人倒是发话了，务必要看守好天牢，不得让闲杂人等进入。
做法事的和尚不算闲杂人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