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位学子高姓大名?”
菊花居士郑若愚捋了捋须,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小悲伤。他看向眼前这个白白嫩嫩的小胖墩,出言问道。
林鹤年眉毛舒张,满脸兴奋地拱手道:“见过菊花居士,晚辈林鹤年,镇国公之子。”
嘿!
为了给郑若愚加深印象,这小子还特意将自己小公爷的身世也点了出来。
世人皆知郑若愚无比清高,极少称赞一人,若是能得到此人的赞扬,必定能名声大噪,仕途一帆风顺!
郑若愚当然一眼就看透了林鹤年的小心思。
但他也没点破。
毕竟那首咏菊诗确实无可挑剔。
他颔首道:“原来是镇国公府的林公子,看来此次秋闱绝对难不倒林公子,甚至大有可能夺得解元之位,老夫拭目以待。”
“过奖过奖,晚生一定尽力为之!”
林鹤年顿时心花怒放。
他没想到郑若愚对他的评价竟如此之高!
“老夫自诩作咏菊诗无人能及也,看来是老夫太自大了。金陵城,果然卧虎藏龙。”郑若愚自嘲,看向徐锦凤,“徐公子,你乃儒门大师兄,还是你来点评此诗吧。”
徐锦凤扯了扯嘴。
这老头不是清高自负吗?竟然也认输了,更是将皮球踢给了他。
姜还是老的辣。
这也是一只修行了千年的老狐狸呢!
“徐公子,你快些吟诵吧,我等……急不可耐了。”
在场其他学子们纷纷翘首以盼,眸光火热地盯着徐锦凤。
能让菊花居士甘拜下风的咏菊诗,到底会是如何的惊艳?
他们拭目以待!
徐锦凤看了一眼牛气冲天的小胖墩,心中冷笑不已:“小公爷,还是你亲自来吟诵吧。此诗必能得到文庙认可,甚至极有可能成为战诗!如此荣耀,还是你亲自来取吧!”
哼!
到底是亲取荣耀,还是自取其辱,马上就见分晓了!
而林鹤年可不知里面的门道。
他眉飞色舞,大喜过望。
如此说来,徐锦凤也是甘拜下风,被他这首诗文深深折服呢!
爽!
太爽了!
一向看不起他的徐锦凤,终于对他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于是,林鹤年昂首挺胸,对着场上诸人拱手,洋洋得意道:“诸位,小弟不才,作的一首咏菊诗竟能同时入徐锦凤和郑先生之眼,真乃小弟三生有幸也。诸位竖起耳朵听好了,小弟开始朗诵了……”
说罢。
林鹤年负手而立,摇头晃脑,口绽文气,大声吟诵起来:“花绽不入百花丛,傲立篱旁趣无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言毕。
全场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此诗,确实惊艳!
竟然真的是一首足以让桃花居士甘拜下风的咏菊诗!
可是这怎么可能?
林鹤年这个纨绔子弟,胸中有几斤墨水,他们还能不知?
这小子,怎么可能作出如此一首绝世佳作?
实乃让人难以相信啊!
难不成,这小子偷偷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还是说,这小子一直以来都是故意藏拙?可也没必要啊,镇国公只有他一个儿子,国公之位必然是他来继承的,藏拙作甚?
等等。
不对!
在场之人都是文人雅士,对于诗词的品味自然不凡,这首诗的好坏,一品便知。
此诗之惊艳程度,哪怕达不到战诗级别的水准,但也应该能够引起天地异象啊!
可是天上……
众人下意识抬头望向了天空。
但苍穹上除了那烂漫的云霞,以及凉凉秋风之外,没有任何动静。
徐锦凤心中冷笑不已。
果然是别人代笔啊。
虽然,他自己的诗词,也是从那个璀璨时代搬运过来的,他算是文抄公,但他和小胖的这个行为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小胖这纯粹就是作弊,肯定不会被这个世界的儒道法则所承认。
但他不一样,他凌驾于这个法则之上!他代表了那个时代。那个时代的一切,他都可以拿过来用!他所作一切,皆是出于公心!
就在这时,麓山文庙发出了一道文力,朝着林鹤年落去。
这让人误以为林鹤年的诗文得到了文庙的认可。
而就在林鹤年窃喜得意时,意外降临!
轰!
金色的文气却如雷电一般轰在了林鹤年的天灵盖上。林鹤年神色骤然一变,目露痛苦之色。
噗嗤。
一口精血喷出。
他体内的文气竟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窜。
噗噗噗!
文宫寸裂!
短短三息时间,他就走火入魔,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人错愕不已。
林鹤年明显是遭受反噬!
可是文庙为何要惩罚林鹤年?
这位小公爷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啊?
众人不由得浑身一个哆嗦。
他们反应了过来。
一定是林鹤年的诗有问题!
该不会是抄袭的吧?
恐怕也就只有这种理由可以解释了。
这才对嘛!
林鹤年一介纨绔,本来就才气平平,胸无点墨,怎么可能作出这么一首好诗?
于是,大部分书生都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毕竟大家都是这次秋闱场上的竞争对手啊,如今淘汰了一人,他们也就多出了一分胜算。
“有气,还活着,门外那几个,赶紧进来将你们家公子抬下去。”
徐锦凤查探一番后,便对着院外的下人招招手。
下人立刻跑了进来,一起抬起自家少爷下山。
徐锦凤则拿着诗文,对众人说道:“敢问到底是哪位才子写的此诗?”
他的直觉告诉他,正主就在场上。
众
人则是你看我我看你。
少顷。
一个衣着简朴的年轻书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但偏偏此人器宇轩昂,用“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来形容绝不为过。
徐锦凤看了也是觉得十分惊艳。
此人的容貌,竟不输于他!
但观其着装,绝非士族门阀出来的公子。
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年轻书生淡然说道:“在下叶长生,见过徐公子,此诗正是在下所作。”
叶长生?
徐锦凤有些疑惑。
这个名字太陌生了。
但按理说,有如此才华者,不应该默默无籍啊,难道此人并非大胤人士?
“叶公子大才也,不知叶公子乃是何方人士?”
徐锦凤问道。
叶长生回道:“徐公子,我乃方外之人,今日前来,是要向你打听一人的下落。”
“原来是方外之人,这就难怪了。”徐锦凤点了点头,道,“不知叶公子要找何人?”
叶长生说道:“一个少女,姓灵,年方二九,栗色头发,丹凤眼,柳叶眉,性子极为活泼,最喜热闹。”
姓灵?
栗发?
徐锦凤下意识就想起了灵莹儿。
“不知叶公子找她所为何事?”
徐锦凤警惕问道。
说起来,灵莹儿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未知叶长生的立场前,他肯定不会出卖灵莹儿。
叶长生如实说道:“她与我门派有很深的渊源,受家师之命,要找她回来。刚才那个小胖子说你知道灵姑娘的下落……”
原来如此。
徐锦凤明白了。
很显然,心思不纯的林鹤年骗了叶长生。
但却是歪打正着。
“我倒是认识一个姓灵的姑娘,不过那是一个月前的事了,也不知她现在落脚何处。”
徐锦凤摇头道。
叶长生懊恼道:“我来晚了吗?”
“叶公子不妨暂且住下。待秋闱过后,我陪你一起寻找她的下落如何?”
徐锦凤道。
这个叶长生不简单啊,还是先将他留下来再说。
叶长生也不客气。或者说,他根本不知什么叫做客气。
他点头道:“那好,我就暂且在麓山落脚。你们继续吧,我随便找个地儿修炼。”
说完,他就直接转身离去,丝毫没将场上众人放在眼里。
这让众人不经有些气愤。
不就是写了一首好诗嘛,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看不起人呐?
徐锦凤微微一笑。
这个叶长生,倒是有点意思。
他刚才说的是“修炼”!
如此看来,诗文儒道,只是他平日里的一个爱好。
再观此人的步伐与体态,倒是更像一名剑修!
方外之人。
门派。
剑修!
这个叶长生,会是那个仙岛出来的弟子吗?
徐锦凤隐隐有些兴奋。
而叶长生走后,场上的气氛也是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众人继续吟诗作赋,由郑若愚和徐锦凤点评,一时间,文风甚浓。
直到文会即将结束时,终于有人安耐不住,问道:“徐公子,听人说这次秋闱试卷的诗题由你来出?”
徐锦凤大方承认道:“没错。”
竟然是真的!
众人的心立刻紧紧揪起。
虽然他们也知道,徐锦凤肯定不会泄题,但若能得到一些提示,那也是受益匪浅啊。
可知徐锦凤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徐锦凤笑道:“也罢,我就将题目告诉诸位吧。诸位回去后就好好准备一番,争取在考场上写出惊天下的战诗来!”
众人心中咯噔一下。
徐锦凤,竟然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泄题?
徐锦凤继续道:“后日秋闱的诗题,便是‘咏菊"!”
什么!
咏菊!
众人呼吸急促,惊愕不已!
徐锦凤微微一笑。
原本他还没想好到底出什么题,但随着菊花居士的到来,以及小胖子的打岔,他就决定以“咏菊”为诗题。
至于为何这么大大方方“泄题”,他也是经过一番思量的。
其实,这也不算泄题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了,那么就站到了同一起跑线。
而且这样做的好处是,考生们都有了思考的时间,或许还真能写出几首战诗来!
儒道现在最缺的就是战诗了。
单靠他一人将战诗的数量刷上来也不现实。
“徐公子,你就不怕朝廷怪罪?”
有好心的士子担心道。
徐锦凤无所谓道:“怪我作甚?是你们考试,又不是我考试。”
这……
好吧,众人也是没有料到,耿直的徐锦凤,竟也学会诡辩了。
“咳咳,徐公子,在下家里有事,就先告辞。”
“徐公子,天色已晚,就不继续留下来打扰你了,告辞。”
很快。
书生士子们纷纷向徐锦凤辞别。
是呢!时间急迫,也就明天一天了,他们必须回去好好思量思量如何写好“咏菊”。
随着这大几百个书生离开,麓山再一次回归了宁静。
郑若愚心思复杂地看着徐锦凤,说道:“小友,后日秋闱,老夫想和你一较高下。”
“哦?比什么?”
徐锦凤笑问道。
这个老家伙的胜负心还真是强啊。
就这,还当隐士呢。
分明就是以退为进,在钓鱼嘛!
可惜,你不是姜太公,而大胤天子也不是周文王。
郑若愚道:“比咏菊!”
他是菊花居士,咏菊第一人,他不服输!
竹林六贤中,其他五人都有战诗问世了,就他没有。
这面子挂不住啊!
徐锦凤笑着答应:“好。”
郑若愚还嫌事儿闹得不够大呢,说道:“不过就你我两人,气氛不够,不如将陶白玉也喊来?”
“他可是主考官,现在还被困在礼部出不来呢。”
徐锦凤憋着笑意。
郑若愚捋了捋须,眸绽精光:“我去皇宫向陛下请旨!”
徐锦凤挑挑眉,恭维道:“如果是居士你亲自出马,我想陛下一定会给你面子!”
郑若愚比陶白玉还清高!若大梁能得之效忠,当然也是一件好事。
……
很快,两日时间一晃而过。
子时。
西城门。
深谙阵法之道、被拓拔尘以及女帝委以重任的豹三统领却在某些人的怂恿下,擅离职守,去了一家赌坊。
随即。
一道黑烟浮起。
剩余的城门守卫们纷纷陷入了沉睡。
几个蒙面人潜伏了进来,将城门阵法关闭。
于是乎。
城外的一个个黑衣人,便以一种诡异的影遁之术,出现在了城内!
一个时辰,足足三千黑衣人潜伏进了金陵城!
他们随即遁入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直到寅时三刻,公鸡啼鸣……
羽林卫中,一个个士兵走出军营,开始了一日的巡逻。
居住内城的豪绅以及一些官员,也是起了个大早,走出房门。
不过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目光有些呆滞,好似被控制了心神。
好在随着天色的渐渐亮起,他们原本僵硬的举动也是变得越来越顺畅。
而这些身份迥异的人们,却开始向同一个地方汇聚——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