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皇宫骗吃骗喝、混了一顿资本家的奢侈下午茶后,徐锦凤这才哼着小曲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出皇宫。
啊呸!
这哪是什么诤臣?这妥妥的弄臣佞臣!
徐锦凤走在皇城朱雀大道上,经过御史台时,忽然发现对面六扇门门口围了一群人,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徐锦凤定睛一看,通过人群缝隙,便见好几个衣着鲜艳的俏妇人围在门口哭天喊地,好似在哭丧一样,那撕心裂肺的绝望声音,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徐锦凤挤进人群,发现了一副苦瓜脸的林虎正被这些妇人团团包围了。
这是?
有大瓜啊!
该不会是林虎也想试一试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美妙滋味,然后手段太过粗糙没能掌控全场,这才被人给堵门了吧?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自己怎能这么想呢?
徐锦凤心生愧疚。
林虎那可是顶天立地的惧内男子汉,他哪来的这个胆子敢采摘野花?
甚至平日里连看一眼都不敢。
林虎此时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三个女人一台戏。
他已被吵得耳朵嗡鸣,脑袋混乱,正愁如何脱身呢,这不,瞥见了人群中的徐锦凤也在看他笑话,这如何能忍!
救星来了呐,哪能放过!
他急忙朝着徐锦凤大声嚷嚷起来:“徐大人,你可算来了,我等你老半天了!之前那桩案子可有眉目了?”
在嚷嚷的同时,林虎便控制力道往人群里挤,还不停地挑眉给徐锦凤打眼色。
和这魁梧大汉也是合作过多次了,徐锦凤自然是心领神会,便拱手道:“林大人,我等你等的好苦啊。来来来,咱们先进御史台,我可得与你细说细说……诸位乡亲父老,让一让,都让一让。”
徐锦凤招呼着林虎进了御史台。
路人也只是看戏,当然不敢围堵这两位大官。
而那几个俏妇人一边冲来,一边口中喊冤,但见了徐锦凤这个俊俏小哥儿时,她们便伫步不前,甚至眸中还闪过一丝畏惧。
人的名,树的影!
别看眼前这位徐大人年轻的有些过分,而且相貌俊朗唇笑间勾人魂儿,就以为好相处了。
这位徐大人的手段那可是极其残忍,杀人如麻呢!
楚家老大父子、老三父子,全都被这位徐大人手起刀落咔嚓掉了呢!
然后呢?
楚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最多也就在朝堂上瞎嚷嚷几句。
由此可见,这位徐大人手段凛冽的同时这背后势力也是非常的大,大到连楚家都要忌惮三分。
咳咳……
谣言止于智者,但世间更多的还是人云亦云的愚昧之辈。
眼前这三位头发长见识短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妇人,便是如此。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徐锦凤解释。
他搂着林虎宽大的肩膀便迈入了御史台大门。
林虎顿时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徐锦凤一眼。
让他斩女干除恶没问题。
但让他面对几个妇人的唠叨,他确实难以招架。
徐锦凤嘴角笑意正浓,乐呵呵地打趣道:“林兄,你怎还被几个妇人给堵门了呢?这一世英名可就要毁于妇人之手啊。”
“哎,别提了,真他娘的晦气!”
林虎骂咧咧道。
“来来来,你有故事,我有茶,不着急,咱们慢慢聊。”
徐锦凤开始煮茶。
不过他的茶道功夫一般般,也就勉强能入人眼,和大花魁玉露根本没法比,但好在林虎也是个粗糙大汉,只懂酒哪懂茶?
林虎唉声叹气,那足以夜止小儿哭啼的钟馗脸上尽是无奈之色:“哎,这三个妇人都是王见明的妻妾,缠了我七八日了。”
“王见明是谁?王家子弟?”
徐锦凤随口问道。
虽和王家还是合作关系,但王家枝繁叶茂,王琰这一辈就十几个兄弟,下一辈的嫡系旁系加起来都大几百人了,他也就记住了王静姝和王文武这对奇葩兄妹。其他人,并不在他的名单之上。
林虎解释道:“王见明是王家的护院副统领,八日前也不知发了什么疯,竟在王家大院公然弑主,好在王尚书没事。但这样的人肯定不能留了,于是便扭送了官府。”
“不过这事儿有些蹊跷。这个王见明,与我也打过不少交道,他为人冷静,修为也不赖,不然也成不了护院副统领。若说缺点的话,无非也就贪杯好口而已。但那也是下了值之后才会去胡吃胡喝。”
“我提审他时,他的回答又是有条不紊,不像是被人控制了神魂。现场我也勘察过数遍,并无异样。其实我到现在还是不太相信他会做出弑主的行为,但事实又摆在眼前,容不得我不信……”
林虎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所以,他的那三个妻妾围着你是想求情?”
徐锦凤问道。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如此看来,王见明倒也是有情有义啊,不然身陷囹圄,妻妾只怕就大打出手抢夺家产了。
但她们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是齐心要为自家夫君喊冤讨公道。
林虎点头道:“新上任的京兆府府尹不愿掺和王家的事,所以此案就丢给了我。王家的意思则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按朝廷律,弑主未遂若是属实,该如何判决?”
徐锦凤沏了茶,推给林虎。
林虎小撮了一口,发现索然无味,就搁在了一旁,说道:“弑主未遂,当废去修为,羁押三到七年,且不得再做任何与护卫有关的差事,哪怕是为商行走镖都不行。”
王见明若被废了修为,那还真就成了贱民。
林虎也是有些左右为难。
那三个妇人也是豁出去了,甚至言里言外都在暗示,只要无罪释放了她们的夫君,她们愿意与他春风一度!
咳咳!
朋友妻不能欺。
虽然他和王见明也只是酒肉朋友。
“徐兄,你可是破案高手啊,你可得帮我。”
林虎无比期盼地看着徐锦凤。
别看人家年轻,但审案是真有一手,哪次没让他大开眼界?
“这事实不都已经审得一清二楚了嘛?”
徐锦凤可不想惹一身骚。
毕竟他和王家现在也算处于蜜月期呢,哪能为了一个弑主的护院而与王家交恶?
林虎皱了皱眉:“虽然事实很清楚,但我总觉得真像不该如此。王见明的动机不足。”
“难不成王家还要故意陷害一个护卫?那王琰的格局也太低了。”
徐锦凤笑了笑。
“你就说到底帮不帮吧!”
林虎郁闷道。
“林兄都开口了,小弟若还拒绝的话,那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这个忙,小弟当然乐意效劳!”
徐锦凤忽然改变了主意,答应了下来。
因为他听到了林虎的心声!
只要完成,他就能获得心愿值呢!
心愿值可是个好东西,甚至比那正气值还要好。
之前他能以“阴间审案”的方式为林家翻案,强斩楚贺之,正是因为他花了十五点【心愿值】强行领悟了【镜花水月】、【隔墙无耳】、【文鹤飞书】这三个儒道神通!
虽然这些并非战斗型神通,但却也有很大的实用性。
【文鹤飞书】,可以用文力书写一段信息,化作一只文鹤,传信给要传达之人。当然,必须要知道这人大致所在方位,否则就会失效。
【隔墙无耳】,这是用来屏蔽外界感知的神通,最适合用来密谋了。
而【镜花水月】就更加不得了!当时楚贺之看到的那些地府建筑、炼狱影像,可都是用镜花水月幻化出来的!逼真到只要不去触摸就没有任何破绽。
而今,他的【心愿值】只剩下了可怜的2点!
现在既然有人上门送【心愿值】,他自然是笑纳了。
不就是破案吗?
他在行啊!
实在不行,让楼千仞对王见明施展搜魂大法,那真相绝对就水落石出了。至于后遗症……想来王见明应该不在意。
“徐兄果然痛快!那你等我下,我去六扇门取案卷。”
林虎大喜,也没等徐锦凤回话就匆匆跑出了御史台。
少顷。
他便将案卷取来,放到徐锦凤面前。
其实以他的本事,也是能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的,但王家给他的压力有点大。
王琰可是吏部尚书!
尤其是将王见明送过来时只说秉公处理。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他不是徐锦凤,可以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六扇门金捕,腰缠金蟒带,手持绣春刀!这听起来很威猛,但其实也就是一个厉害一些的捕快头头而已。
在大佬眼中,就是一打杂的。
所以,在王家的压力下,他就显得有些束手束脚了。
这就是没有靠山的无奈。
他林虎,不过是江湖莽汉出身。虽然也拜了长春真人为师,但长春真人早已仙逝。
再说了,他一般负责的都是那些江湖人犯事的案子。
比如缉拿江洋大盗什么的,这才是他的拿手绝活。
至于和权贵打交道,他确实不在行。
一个下午,徐锦凤就泡在了这个案子上。
案子确实一清二楚。
包括王琰在内的目击者共有七个人,证词全都严丝合缝。
凶器也是王见明的随身佩刀,王家大院留下的打斗迹象与凶器也是吻合。
人证物证俱在,可谓是铁证如山!
而王见明目前也没被用过刑,所以他的口供也是可以采纳的。
王见明在画押口供中说道,当时他也不知为何就突然萌生起了要杀死王琰的心,然后就动刀了。
好在当时还有好几个护卫在,将他制服。
连王见明都亲口承认了,这案子还翻个屁啊!
徐锦凤头疼不已。
这心愿值真不好赚啊。
“目击者口供一致,是这个王见明突然怒喝一声,就抽刀毫不留情地砍向王琰。”
徐锦凤喃喃低语:“王见明,难道有暗疾?还是说当时可能有人下药了?”
“我第一时间就去现场勘察过了,四周环境并无任何异样,没有药物使用后留下的痕迹。至于魅鬼之流,更无可能!”
林虎认真道。
他常年和江湖人打交道,对于蒙汗药之类的药物气息分外敏感。
更何况。
那可是王家。
谁能在王家搞这些小动作?
“这样,我亲自去见一见这个王见明。”
徐锦凤道。
只有亲眼见过,他才会放心。
于是,在太阳落山前,徐锦凤跟着林虎去了刑部大牢,再次提审王见明。
大牢里,王见明的情绪还算稳定,或者说已经认命了。
见林虎来了,他苦笑一声叹道:“林兄,让你失望了。”
没想到啊,昔日同坐一桌吹牛打屁的酒友,会在这种场合下见面。
林虎介绍道:“王兄,这位是监察御史徐大人。”
“徐大人?”
王见明脑海里立刻浮现起一幕幕徐锦凤的光荣事迹,眼中也是立刻燃起了一道希望之光。
徐锦凤直言问道:“你为何要杀王琰?”
王见明苦笑道:“徐大人,我也不知我怎会做出那愚蠢的行为。我本是一流浪孤儿,仗着有几分力气胡作非为,我本该早死于街头,但王琰大人可怜我,收下了我。王家待我不薄,我却弑主,我真不是人。”
徐锦凤看了林虎一眼。
林虎点了点头,示意王见明所言都是事实。
这就让徐锦凤更加纳闷了。
这案子……
也太诡异了!
王见明没有杀人动机啊。
徐锦凤又问道:“那案发之前的那几日,你可是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奇怪的事?”
总感觉这家伙被人下了降头术一般。
当然。
降头术那是巫族的手段,这里是中原,哪来的巫?
“不曾。”王见明摇头道,“我还是与往常一样。下了值后就找老刘吃肉喝酒,之后就回家睡了。”
徐锦凤盯着案卷陷入了沉思。
案发前几日的口供当然也都有。
他仔细校对了一遍,都没什么问题。那个老刘是王家产业酒楼的大厨,做得一手好菜。
不过突然间,这时间引起了他的注意!
咦?
案发前一日不就是他和楼千仞初次相见时的那日吗?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除了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之外,还因楼千仞那句让他差点没崩住大笑的口头禅。
“王见明,你说你是忽然脑袋发懵,全完不知道当时自己在做什么?”
徐锦凤认真问道。
王见明痛苦点头:“是的,就像忽然气血上涌将我脑子完全吞没了,等我恢复神志后,我已经被其他护卫给按住了。”
这一点,在口供上也有写明。
只是没人相信,只以为这是王见明弑主未成功而想要逃脱法律制裁的借口。
因为当时王见明看上去一切都是正常的。
当然,还有一则小道消息在王家流传着——王见明看上了家主身旁那个叫绿蚁的俏丫鬟,想要让家主赏给他当妾……
但家主没同意。
这才让王见明起了杀心。
这勉强算是动机吧,但总归站不住脚!
“你和老刘关系很好?”
徐锦凤随口问道。
王见明道:“嗯。每次有好东西,我都会和他分享。他也是一样,每次得到了好酒,都会叫上我一起喝。”
“所以那一日你找老刘,是得到了好东西?”
徐锦凤问道。
王见明愣了一下。
林虎也是一颗心高悬起来!
老刘他也认识,也是一起吃过不少酒的,他也了解老刘的为人,所以没去怀疑老刘。
难道是老刘在酒水里下药了?
王见明顿了顿,尴尬道:“老刘做菜有一手,而案发前一日,我家小姐的坐骑被人杀了,小姐让我去处埋掉,但我心想,这埋了多可惜啊,还不如……”
“所以你就将马的尸体交给老刘,让他做了一顿马肉火锅,然后你们一起痛快吃肉……”
徐锦凤道。
林虎瞳眸一缩:“我想起来了,你当初也邀请过我,但我因公务繁忙给回绝了。”
徐锦凤闭上眼睛,将那一日看到的一切全都认真回放一遍……
王静姝坐骑受惊,在闹市横冲直撞,楼千仞一刀斩落马头,然后和王静姝起了矛盾……之后,就是他站出来圆场……
等等。
马儿受惊?
那马……
脑海中,那漆黑的战马不断放大……
这可是上等好马,受惊只有两个原因。
其一,被人下了药。
其二,被人吓到了。
这第二个原因,基本上站不住脚。
王静姝的坐骑,谁敢吓唬?
那么被人下了药……
所以……
是有人想要害王静姝。
但最后被楼千仞给坏了好事。
而王见明若是将马埋了,那什么事都没有,但他偏偏贪嘴,将这被人下了药的马给炖了吃。
然后,在第二日,他也“病发”了。
虽然没有证据。
但这个推理,是最接近现实的了。
可以说,王见明因为贪吃而惹了一身骚。
徐锦凤睁开眼眸,道:“假设马肉有问题,但老刘也吃了……”
林虎兴奋道:“徐老弟,事不宜迟,现在就去找老刘?”
“老刘在酒楼当大厨,若真发狂,那么早就被人发现了。所以,他若也中了毒,那么肯定是在家中发狂,这样,我们直接去他家,问他媳妇。”
徐锦凤道。
“好!”
于是。
两人急匆匆去了城西老刘家。
老刘以前也是御厨,后来因脚伤而退了下来,然后就被王家给请了去。他身为王家酒楼的头号大厨,王家自然也是待他不薄。
他的宅子也是两进两出。
看到六扇门金捕上门,老刘媳妇显得有些忐忑不安,还以为老刘犯了什么事呢。
徐锦凤没有问话,而是随意逛了起来。
看到屋子里的摆设,他倒也是有些讶异。
这个老刘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这些家具,比他的还好。
“大、大人,是不是俺家那浑儿出了什么事?”
老刘媳妇哆哆嗦嗦道。
“没有没有。大娘不用担心,我们就是来随便看看老刘的居所。”
说着说着,便来到了老刘的主卧。
终于!
他找到了他要的真相!
“大娘,这张案几有些新啊。”
徐锦凤走入屋内,伸手摸着这种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的案几。
很显然。
这里原本摆放着一张旧的案几才对。
而且四周墙壁上,也留下了一些看起来像是打斗过的痕迹!
老刘媳妇苦笑道:“哎,别提了。好几日前,本来睡得好好的,但这浑儿突然犯了夜游症,半夜起来鬼哭狼嚎,还将这案几给摔破了。我便去集市上购了一张新的,花了我五百文钱呢!”
果然如此!
徐锦凤和林虎相视一眼!
真相,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