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凤终于还是成了朝堂上那个最亮的崽,满朝诸公目前也只能暂避锋芒。
看似鲁莽冲动,实则心思细腻如针,布局更是环环相扣。
此子,了不得啦!
徐锦凤虽也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经过这次事情后,世家门阀一定会对锋芒毕露的他起戒心,他今后的道路也会更加坎坷难行。
但那又怎样?
让他蛰伏个三五十年,慢慢熬上去?
他可不乐意!
若真被打倒了,那只怪他自己不够强!
接下来,他要一棍子打死楚贺之,不给任何翻盘的机会!不然人家一旦卷土重来,那有的是法子玩死他。
他对什么大人雅量,得饶人处且饶人之类的话术那是嗤之以鼻的。
对待敌人,就要秋风扫落叶一般冷酷无情!
虽说大梁律中有诬告反坐这么一条,但真要以此判决楚贺之流放琼岛,那也是太过儿戏了。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徐锦凤才在朝堂上明确提出要审查猛虎帮。
必须要将楚贺之雇凶杀人,杀的还是他这个朝廷命官这一点给坐实,让楚贺之伏法!
府尹林厚山收到女帝的旨意后,心中那真是凉凉。
这是拿他做屠刀斩杀楚家老三的节奏啊!
好吧。
他承认,他只是一把可怜的工具刀。
若是杀了楚老三,那楚家也只会找幕后之人,总不能拿他这把没有思想的刀出气吧?
当然,若真敢不问青红皂白就朝他龇牙,那他也不是好惹的!
想明白之后,林厚山也就立刻变得雷厉风行起来,当天就将都已被他打散了的猛虎帮一干高层全都请回了衙门喝茶。
至于什么时候放回去,那就看这群人什么时候招供了。
猛虎帮成员真是有苦说不出,心中恨死了那个赤虎护法。
可是人家身中十七刀英勇战死,他们的怒火也就无处发泄。
刑部。
天牢。
大公子楚辞双手紧紧抓着铁栏杆,看着披头散发、神态萎靡的父亲,惊慌失措道:“父亲,陛下真要判你流放琼岛吗?那咱家不就完蛋了?”
楚贺之双目无光,面容憔悴,好似失了魂一般。
楚辞急了,吼道:“父亲,你倒是说话啊!我该怎么做?”
“你小子瞎嚷嚷什么,这里是牢房,安静点!”
狱卒见状,不耐烦地呵斥道。
楚辞大怒!
换做平时,这些不入流的小吏见了他哪个不是点头哈腰的?
没想到父亲被下狱才不到一个时辰呢,这群人就换了一副嘴脸!
实乃可恶!
但他此时还真没多少心情和这些狱卒勾心斗角。
也罢,破财消灾吧。
他摸出了一锭银子,对狱卒笑道:“不好意思,扰了几位狱卒大哥的雅兴,小小心意不诚敬意,请几位大哥吃酒。我呢,想和父亲再说一会话。”
“你小子倒也有点孝心,不过可不能说太久。”
狱卒眼睛一亮,不着痕迹地将银子扫进袖口,这才慢悠悠地往牢房外走去。
待狱卒离开后,楚贺之原本涣散的瞳眸忽然聚起精神,他压低声音道:“你听好了,找二伯四叔他们没有用。你立刻启程回老家,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你爷爷。”
“啊?可爷爷退下来那么多年,都不管事了呀。他能行吗?”
楚辞犹犹豫豫道,“要不,我还是去求求二伯吧,他好歹也是正三品的吏部左侍郎,让他进宫向陛下求求情一定有用的。再说了,爹爹犯的这事儿也是可大可小……”
“你还是太嫩了。听着,立刻回去找你爷爷!迟了,你爹这条命可就真要交代在这了。”
楚贺之摇头叹息道。
哎!
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蠢货呢?
诬告反坐,自然是搞不倒他!不然就真要人人自危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被陛下摘了乌纱帽,关进了牢狱,那么就会给外界释放一个信号——他楚贺之已经不行了,马上就要倒台了!
一旦让树倒猢狲散之局成为现实,那他可就真的要栽了!
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情也并非都是天衣无缝的。
保不住就会有人翻旧案,踩他上位!
人心,是最难预测的。这一点,才是最可怕的!
现在,朝堂诸公其实都是在观望。
这些老狐狸各个都是明哲保身,在看陛下到底是怎么一个态度。
一旦陛下真起了杀心。
那么这些人一定就会卖陛下一个面子,顺手推波助澜,将他彻底钉死。
所以。
他必须要快!
只要他能够走出天牢,那么外面那些蠢蠢欲动,想要拿他当做晋阶之石的宵小们才会停止落井下石。
而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就只有他的老父亲了!
说起来还真是莫大的讽刺,唯一能说动老父亲的,却只有他的这个蠢货儿子。
其中的原因,一时间也难以说得清楚。
简而言之,爱屋及乌占据了很大的因素——他三年前病逝的正室,是老父亲亲自保的媒。
虽然老父亲已经隐居幕后多年,但楚氏这尊庞然大物,还依然掌控在他的手上!
父亲若是出面为他求情,即便是皇帝也要卖这个面子!
只要大梁还在一日,那么楚氏祖庙供奉着的丹书铁劵就永不过期!
现在就是在和时间赛跑,和徐锦凤赛跑!
“好!那孩儿回府收拾一下就去老家找爷爷去。”
楚辞虽蠢,但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敢不听。
“快去快回。”
楚贺之点点头,不过他的心弦依然紧绷。
他只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挑起猛虎帮和飞鹰帮火拼一事,他做得干净利落,徐锦凤想要从猛虎帮找出蛛丝马迹很难,至少短时间里不行。
所以,他还是有时间的!
……
侍郎府。
书房。
老四楚福之来回踱步,着急问道:“二哥,真不救三哥吗?”
老二楚祝之坐在太师椅上,一脸淡定地喝着茶:“救还是要救的,但我们不能出手。”
“二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你倒是赶紧说啊!”
楚福之急不可耐。
老三若真倒了,那这把猛火会不会继续引到他们身上?
“多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年轻小子一样?来,先喝杯茶压压惊。”
楚祝之沏了一杯茶递给四弟,解释道,“咱们这位女帝很有个性,可不是轻易拿捏的主。之前还能用商税说事,逼迫她退让一步。但现在商税改制已与我们无关了,我们若再进宫向她求情,那便是自寻霉头,甚至会让老三死得更快。”
进宫求情?
那只会让这位野心勃勃的女帝产生错误的认知——以为他们想携楚氏的威望逼宫!
“可是诬告反坐,老三这要是被流放去琼岛,这辈子可就真完蛋了。而且外人会如何看待我们楚氏?连自家嫡系都保不住,这可就威严扫地了!”
楚福之心烦意燥。
流放琼岛,那也只是苟延残喘个几年,然后落下一身的病凄惨死去。
楚祝之抿了抿茶:“我倒是希望陛下真以诬告反坐来判刑。如此岂能服众?定会闹到人人自危的地步。”
楚福之惊愕道:“二哥你是说陛下不会这么做?”
“也是三弟的赌气之言,而且这也并非真正的诬告,只是三弟不知先帝所立御史台的规矩而已,常言道不知者不罪。
楚祝之略顿,神情慢慢变得凝重,“我最担心的就是外界不再相信我们楚家了!若是有人想要踩着三弟上位,那么三弟……必死无疑!”
“我看谁敢!”
楚福之大怒。
楚氏可是顶级世家!
“三弟是聪明人,此时应该已让楚辞那孩子去老家了。老爷子可是最喜欢这个不成器的孙子。”
楚祝之淡然道。
“好啊,老爷子若肯出马,我看谁敢造次!”
楚福之欣喜道,“没想到二哥你还是如此的运筹帷幄,老爷子将家主之位交给你,果然是对的。”
“唉唉,我们都是兄弟,说这些作甚。”楚祝之笑道,“倒是还有些事情需要你出马。”
“何事?”
“老三近年来太高调了,有些事情做的,连我都看不过去,就怕这屁股没擦干净。你是大理寺少卿,拥有审案之权,倒是可以介入……”
楚祝之仔细说起他的计划。
“……好,我明白了!事不宜迟,我现立刻就去办!”
楚福之听完频频点头。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
而此时的徐锦凤正在府衙和林厚山一起审案。
不过审了快一个时辰,也没什么结果。
毕竟猛虎帮的那个赤虎护法已经死了。
换言之,知晓是楚贺之和楚辞买凶杀人的,已经都死绝了。
剩下的那些小喽啰,地位太低,除了蛮干还知道个屁。
案子,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徐大人,你还有别的主意没?”
林厚山无奈道。
威逼利诱都用过了,都没用,就差屈打成招了。
徐锦凤问道:“楚贺之是京兆府通判,权势之大,难道就没做过什么违法的事情?”
“他行事非常谨慎,即便有,我们也难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出来啊。”
林厚山叹道,“就拿林家那案子说吧,时间过去太久了,那个纵火者也已被秋后问斩了,哪里还会留下线索?单凭林小虎一面之词,可无法成为有效证据。”
徐锦凤揉了揉太阳穴。
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的复杂多了。
不过这其实也不能怪他。
毕竟他在朝堂才混了多久?
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啊!
除了满腔的热血,以及后世的一些经验之外,如何斗得过这群老狐狸?
甚至,若非他摆定立场当诤臣,紧紧抱住了女帝的大长腿,只怕早就被拿下了。
当官可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