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街·含香楼
夜已深,天上渐渐阴云密布。
一阵阵风吹过平安街,风越刮越大。
到了后半夜,这条热闹的街市逐渐安静下来。
街上的行人逐渐稀少。
一个穿戴黑衣斗篷的人,来到了平安街的街尾。
这个人径直走向黑布隆冬的街角,将一壶酒放在了地上。
不一会,一只脏兮兮的手,从黑暗里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酒壶。
汩汩~
脏手举起酒壶,猛烈的灌酒,似乎生怕对方把酒壶抢回去似的。
过了许久,送酒的人开口了,嗓音低沉道:“我知道你很喜欢素娘,我也非常了解爱而不得那种痛苦。”
脏手缓慢的爬了出来,露出一张更脏的面孔,含糊的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你要提起素娘?”
送酒那人回道:“伱知道素娘今晚会陪谁睡觉吗?方知行!他现在是素娘的新宠,他们经常在一起,互相缠绵,你心心念念的女人一直被别的男人压在身下。”
“你,住口!”
脏脸怒了,情绪激动,痛苦的嚷道:“不要提起她,我不想知道她的任何事情。”
送酒那人继续说道:“你那么爱素娘,你捧红了她,但她却在飞黄腾达之后,抛弃了你。
呵呵,也对,瞎子一旦恢复了视力,第一件事就是扔掉他手上的拐杖。”
脏脸气得浑身颤抖,嘶吼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送酒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放到了地上。
油纸包里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腥味。
“我想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送酒那人指着油纸包,“包里有一块肉,你生吃下去,便可以获得无穷无尽的力量。
到那时,你就可以杀死方知行,夺回你的素娘,你和她便可以永远待在一起了。”
说罢,送酒那人站了起来,转身离开,迅速消失在了冷清的街口。
脏脸看着地上那个油纸包,许久没有任何动作。
……
……
翌日清晨,天阴有雨。
哗啦啦~
方知行一觉睡到自然醒,坐了起来,看了眼身旁的素娘,脸上表情分外满足。
他伸个懒腰,起床穿衣,走到窗户前,打开了。
霎时间,外面的雨幕裹挟着一股潮湿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
“好雨知时节……”
这场春雨下过之后,万物复苏,百花盛开,一个美丽的春天即将到来。
方知行一脚踢醒了还在呼呼大睡的细狗,往外走去。
细狗打个哈欠,不禁抱怨道:“外面下着雨呢,你急什么呀?”
方知行回道:“你忘啦,我们今天要赶去萤火禁区。”
细狗顿时想起来了。
条件1要求方知行猎杀1头三级蛇类异兽。
这个任务是硬性的,方知行花钱也买不来,只能他亲自去完成。
下了楼,通过大厅。
方知行站到了大门前,放眼看去。
外面稀里哗啦,大雨遮天。
街道上积水横流。
大门外的屋檐下,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
方知行瞥了眼,顿时认了出来。
又是那个江翰林。
此时的他愈发凄惨,蓬头垢面不说,衣着破烂肮脏,还光着脚。
一个仆人走过来,笑道:“方统领,您需要马车吗?”
方知行掏出一点赏钱递了过去,点头道:“叫一辆来吧,另外把我的马也牵过来。”
“好咧!”
仆人欢喜的接过赏钱,打开一面油纸伞,冒雨跑出去了。
方知行耐心等着。
蓦然,他察觉到一道目光在盯着他。
一瞧,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江翰林。
他死死盯着方知行,满脸生无可恋的麻木表情。
方知行微微皱眉,察觉到江翰林浑浊的眼神中,隐隐透着一股怨恨之意。
但江翰林很快偏过头去,看向了一个路人,眼中依然弥漫着那种冷冰冰阴森森的仇视,那种深不见底的怨念。
这厮似乎看谁都不爽,整个人颓废到了极点,着实了无生趣。
方知行收回目光,没有太在意。
不消片刻间,一辆马车驶来,停在了大门外。
仆人打着伞过来,笑道:“方统领,您请上车。”
方知行登上马车,细狗也跳了上去。
“驾~”
车夫一甩鞭子,啪的一声响,马儿立刻拉动车子,哒哒哒往前走去。
突然,江翰林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个仆人面前。
“哎呀,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仆人正在目送马车离去,江翰林冷不丁的窜出来,确实有点吓人。
江翰林瞪大眼睛,愤怒的问道:“刚才那个人就是方知行,对吗?”
仆人鄙夷的看了看江翰林,冷笑道:“是呀,那位大爷便是统领大人。”
江翰林双目圆睁,直勾勾盯着远去的马车,表情无比阴森。
仆人见状,呵呵冷嘲道:“人家跟你无仇无怨的,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哦我知道了,方统领现在是素娘的新欢,夜夜侍寝,你是看人家不顺眼吧?”
江翰林气得浑身颤抖,一把抓住仆人的衣领,急声道:“素娘真的侍寝他了?”
“滚!”
仆人打掉江翰林的手,一把将他推翻到了街上。
江翰林滚了两圈,浑身泡在泥水里。
“废物,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仆人轻蔑一笑,甩袖离去。
江翰林缓慢的爬起来,失魂落魄,走到墙角坐下来。
不久,他从怀里掏出了那个油纸包。
……
……
马车停在了衙门外面。
方知行下车,一抬头,就见到丁志刚率领一众衙役,正在大门上挂起大红花,拉起大红布。
方知行讶异道:“大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丁志刚笑道:“老弟,大公子马上就要回家探亲了。”
方知行眉梢不由得一挑。
罗培云的大儿子罗克己,要回来了!
罗克己习武天赋很高,一直在郡城潜心修行,常年不回家。
方知行感觉有些突然,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之前没有一点风声?”
丁志刚摊手道:“唉,大公子的行踪自然是保密的,我也是今早刚刚接到通知,就挺突然的,快忙死了。”
方知行了然,心中顿时一阵无语。
细狗见此,哈哈嘲讽道:“看吧,这就叫计划赶不上变化,你越是想早点走,越是走不了。”
方知行撇撇嘴,略一沉吟,旋即前往校场,不顾下雨,召集所有步兵和弓兵,整顿纪律。
“大公子即将回家,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以最好的精神面貌迎接大公子的归来,明白吗?”方知行喝令道。
“明白!”众人扯起嗓门,整齐划一的大喊。
不觉间,雨势减小。
方知行,丁志刚,温玉东三个人冒着雨来到城门前,翘首以盼。
不久,一辆普通的马车来到了城门口。
车夫是一个白衣青年,头上戴着斗笠,腰间挂刀。
方知行双眼微眯,轻声道:“好重的车辙印。”
闻言,丁志刚伸头细看,这才注意到马车后面留下两行深深的印记。
尽管有下雨路湿的缘故,但官道上是铺了碎石子的,比较坚硬,除非是重车,不然不可能压出如此明显的车辙印。
正当二人惊疑之际,温玉东突然冒雨冲出,开心的挥手叫道:“哥!”
白衣青年抬起头,哈哈笑道:“弟,我回来啦!”
丁志刚见此,连道:“那个人是温管家的大儿子,温玉临!”
方知行了然,随即踏步而出,迎了上去。
丁志刚亦步亦趋。
马车停在了城门口。
“卑职恭迎大公子!”
方知行等人神情一肃,有板有眼的施礼,恭恭敬敬。
“免礼。”
车厢里传出一个平淡的声音,嗓音里仿佛充满无穷的压迫感。
车帘掀开一角,有一道目光透了出来,笑道:“玉东,好久不见。”
温玉东动容道:“玉东也很想念大公子。”
“嗯,雨大,先回家再说吧。”
车帘放下了,那股威压也随即消失。
方知行等人无不是心神一松,这才开始重新呼吸新鲜的空气。
马车缓缓前行,进入城门。
众人立刻跟上,随着马车一道返回县衙。
片刻后……
马车停在了衙门口。
温玉临先下车,束手站在一旁。
紧接着,一只大手掀开了车帘,车头猛地往下沉。
下个瞬间,一个异常魁梧的身影探出了车厢。
方知行等人抬头一看,全部瞳孔微微收缩。
这一刻,站在车头的男人面孔看起来非常年轻,比罗克昭还要青春许多。
他的身材非常高大,达到了惊人的二米五开外。
他身穿一袭淡紫色劲装,胸口衣领里面露出来一截银色软甲,腰间悬挂一柄黑色长剑。
整个人高大威猛,肌肉横亘,不可一世。
他一步下车,车头猛地扬起。
这个瞬间,可怜的车轱辘就像是释放出了巨大的压力一样,往上抬高一截。
罗克己淡淡的扫了眼众人,那是一种悠然的俯视。
所有人全部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这时候,罗培云携大夫人走了出来。
“爹!娘!”
罗克己脸上浮现开心的笑容,走了过去,跪下来磕头。
“我儿快起!”大夫人喜笑颜开,搀扶起了儿子。
她的身高只够到罗克己的腰部,显得小巧玲珑。
罗培云笑道:“克己,路上还顺利吗?”
罗克己点头道:“还行,路上只遇到几个小毛贼,全被玉临解决了。”
“平安就好。”
大夫人紧紧攥住儿子的手,“走走走,别在门口淋雨了。”
众人随即转身进入衙内大厅。
酒席早已摆好了,大伙纷纷落座,吃吃喝喝。
不多时,方知行和丁志刚起身,过去敬酒。
罗培云介绍道:“丁总捕头你是认识的,这位是新来的统领方知行。”
方知行举起酒杯,恭谨道:“卑职不才,祝大公子武道昌隆。”
罗克己打量了下方知行,淡淡点头道:“这么年轻就升到了统领,看来你的习武天赋不错。”
方知行连道:“卑职不敢当,在大公子面前,卑职不过是一滩烂泥而已,不值一哂。”
罗克己呵呵笑道:“能够扶上墙的烂泥,才是好的烂泥。”
方知行认真回道:“卑职一定努力做最好的烂泥。”
“哈哈哈,有趣!”
罗克己被逗笑了,直言道:“爹,你从哪儿找来了这个马屁精。”
罗培云笑道:“缘分罢了,他不止会拍马屁,能力也很出众,至少到现在,没有办砸过一件事。”
罗克己多看了一眼方知行。
接风宴继续,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
方知行等人四散而去。
“老弟,走,我们聊几句。”
丁志刚叫住了方知行,二人一起去了通判衙署。
方知行也正想找他聊聊。
坐下来,丁志刚叹道:“大公子回来了,以后我们可得小心点,大公子文武全才,心思深不可测,不是二公子能比的。”
方知行不禁问道:“你以前伺候过大公子吗?”
丁志刚摇头道:“大公子在很早之前就去了郡城,他在这里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捕头,没有多少机会能够接触到他。
不过,我倒是听人多次提起过,大公子非常聪明,在他面前,千万别耍什么小聪明。”
方知行记下了,笑道:“哪敢呀,我们本分做人,老实做事,尽忠尽责即可。”
丁志刚深以为然。
离家多年的大公子现在是什么脾性,大伙还没有摸清楚,必须低调点,免得冲撞了他。
……
……
房间里,罗克己坐了下来。
温玉临站在一旁,双手交叉于胸前。
温玉东束手而立,低眉顺眼。
这时候,罗克己开口道:“说吧,我那个不成气候的二弟,到底是怎么死的?”
温玉东娓娓道来,没有错漏任何一个细节。
“哈哈哈~”
听罢,罗克己忍不住大笑起来,嗤笑道:“罗克昭这个废物,没想到死得这么憋屈,被一个反贼给干掉了,真是奇耻大辱。”
温玉东黯然失色,抿了抿嘴唇。
他是知道的,罗克己和罗克昭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兄弟关系从小就寡淡。
“哦,抱歉。”
罗克己打住,笑道:“我忘了,你和老二从小为伴,感情极好,他死了,你一定非常伤心。”
温玉东双眼湿润,悲声道:“是我无能,未能保护好二公子。”
罗克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淡笑道:“不能怪你,门阀子弟若是太弱,也是能够被人轻易干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