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被女鬼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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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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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看到那道士,知远还是不太能确定,他是人是鬼。

纵然有白布蒙眼,他下半张脸还是显得年轻。也许是二三十岁,但绝不可能是四十多岁——如果从二十年前的事件活下来,他应该是这样的年纪。

再仔细看,他的样貌是俊的,但又有点微妙,是一种妖异的俊美。知远也说不好这种妖异来自于道士的长相还是他自己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细看他的脸。初次见面的场景下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道士手上缠着的咒文黄布吸引住了。而现在,道士的手干净、修长、苍白,看起来没啥毛病,他就更不明白道士初次出现的那打扮了。

知远不明白,其他人好像也看不明白。江朝月怔怔地站在原地,凝视着那道士,脸上是知远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她母亲倒是比较直接,问出了知远一直想问的问题:

“茂生,你……你的眼睛怎么了?你怎么这幅打扮?”

“伯母,没什么事的。”黎茂生带着温和的笑容摇摇头,接着跳下窗台,这才继续说道:

“我的眼睛没事,只是……伯母可以当成一种诅咒吧。”

“诅咒!”江妈妈惊呼一声,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那……要紧吗?”

“不要紧,”黎茂生朝知远方向看了看,“只是,还有外人在呢,不方便细说。”

江爸爸一直审慎地打量着黎茂生,看来对他这样的出场并非没有疑虑。见他自然而然地走近江朝月,他终于开口了:

“小黎,你先别过来。刚刚我们发现我们煮的汤突然变成了人肉汤,这个小孩说那是鬼,现在你又这么突然地出现……小黎,你还好吗?”

“人当然是不可能这样随便出现的,所以,我是鬼啊。”黎茂生毫不在意地说着,不理会周围人目瞪口呆的神情,脚步不停,走到江朝月面前,轻轻地抱住了她。江朝月无声地回抱了他,她靠在他肩膀上,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黎茂生一边轻轻拍着她,一边继续耐心解释:

“伯父伯母,没事的,鬼也没什么可怕的。我之所以这幅打扮是被师傅收了,现在过来也只是想帮你们忙而已。”

他说着,掏出一张小纸人,凑到脸边,再丢在地上。那纸人竟变成了真人大小,径直朝知远走去。黎茂生接着说道:

“师傅说你们在这宅子里太久,受到这宅子的阴气侵蚀了,会看见本来不该看见的东西,需要花费时间去慢慢清除影响。但这小孩不一样,他是误入的,越早离开越好。我先让它带他去找我师傅,至于帮你们清除影响的事,我还需要仔细查探这座宅子,才能确定怎么破解。”

一番话下来,众人都有些半信半疑,只有江朝月哭的更凶了。知远看着面前的纸人,心里还有些打鼓,却听见耳边传来黎茂生近乎叹息的声音:

【她已经死了二十年了,她不应该再伤害别人了。跟我走吧。你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知远睁大了眼睛。

道士知道江朝月死了二十年,还知道她正在伤害别人!他的时间跟他的时间是匹配的,不像那群鬼停留在二十年前,换句话说,道士应该是活人!他刚刚说的,只是在哄这群鬼!

抱着江朝月的黎茂生此刻背对着所有人,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知远也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人。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赌一把,去相信他了!

知远咬了咬牙,还是跟着那纸人离开了。

没人阻拦,知远很顺利出了屋。可出门没几步,知远就站住了,纸人也站住了,两人一起抬起了头。

夜幕和血月之上,像是谁用橡皮擦擦了一下,白色的缺口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明显。不,那不是缺口,那更像一条在天空之上探头探脑的光蛇,只有头蹭进来的那种。那个蛇头在试探性地碰这里,碰碰那里,所碰之处,夜色都变成白光,但它一抬起来,夜色又填了上去。看上去,它就像在试探,这个场景是个什么东西一样。

“那、那玩意是什么?”知远惊讶地张大了嘴。

纸人的脸看不出表情,只能听出它语气里没有意外:

“应该是教会在驱魔,这代表你附近有教会的人,他们也在救你。倒是我多事了。”

“教会?”知远睁大了眼睛。他本以为这鬼宅动不动就玩封锁时停已经很强了,教会的力量直接从天上冒出来?这纸人语气还这么淡定,就像这是平常事情一样?

“道士能除魔,教会当然也可以驱魔,有什么可奇怪的。”纸人理所当然地答了一句,居然就这么盘腿坐下了。它没再理会知远,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头抬着,朝着天上光蛇的方向。

“你不走了?”知远不安起来。他在经过古宅时被困,而古宅正被教会封锁,教会人过来救他本来就是正常、甚至是他一直期盼的事。可现在,他却慌起来。他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纸人显然不会知道知远的心思,它的回答不以为意:

“有人正在救你,我何必做重复工作?比起我这种来路不明的道士,还是你们本镇的教会人员比较可靠吧?”

是啊,他说得确实有道理。知远努力压下心底的慌乱,小心地问道:

“道士先生,教会会把所有的鬼都清除干净吗?让它们不会再困扰人类吗?”

“不然呢?”纸人奇怪道。

“那、那道士先生……”知远咬了咬牙,还是问出了后半句,“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人是鬼?”

这个问题,知远其实在被古铮问起时就思考了,接着他就放弃思考了。

因为答案好像是,是鬼。

人的话,怎么会根本没有坐公交车之前的记忆?坐上公交之前他到底在干什么,他怎么就想不起来了?

更别提知远已经发现,自己不饿,不渴,没有正常的知觉反馈了!

他能感觉到鬼,可他不把注意力集中,就会感觉不到自己。知远甚至还发现,当他没去注意自己的脚时,竟然是没有脚踏实地的记忆的!

所以,纸人的回答,丝毫没有打消知远的疑虑:

“你当然是人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道士刚刚对那三个鬼,也是这么糊弄的!

自己和江家一家,到底有什么区别呢?他嘲笑他们把自己当人,冷眼旁观他们的挣扎慌乱,可他自己,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和他们有区别呢?他们忘了自己是鬼,他认为自己是人,就真的是人吗?会不会其实他已经在这古宅里死掉了,没有人会来救他,只会把他们一起都消灭掉?

这样的内心纠结让知远沉默着没有回答纸人,纸人也不管。它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地上,似乎他不问,它就不会理。知远犹豫一会,终于还是轻轻扯了扯纸人的纸手,试探着问道:

“可是,她们看起来都好厉害的样子……教会也不一定能消灭她们吧?”

别看这些鬼都没拿他怎么样,她们一言不合就封锁空间,停滞时间,还会分裂和瞬移,连改改环境呼风唤雨都显得是小意思了。怎么想都实在是太强了吧?

负责处理这事的教会又古里古怪的。就,明明没有记忆,为什么他就本能一样地怀疑他们呢?为什么他有种奇怪的印象,觉得他们开始做事之后,这些鬼才冒出来的呢?被他忘记的,到底是什么?

“厉害?”纸人被他这话搞得一愣,接着就恍然了,“对哦,我还没跟你这小鬼说,你在梦里呢。不管你看到什么可怕东西,都只是她们在控制你的梦境而已。这种程度的鬼,对教会来说根本不值一提,随随便便就能驱魔掉了。小鬼,你犯不着乱想的,等光蛇把这里的一切全融化掉,一切就结束了。”

“梦、梦里?”知远懵住了。是道士换了个说法糊弄他,还是真有这件事?他这一晚上感受到的那么多东西,还能是做梦吗?做梦不该是……做梦不该是……

知远想到这里,顿住了。

他怎么感觉,做梦确实也说得通?

梦中自然会对现实的事有些印象,也会把现实的一些东西作为梦境故事的前提,但肯定不会有完整记忆的。他纠结的感知问题,做梦不就是这样的吗?见到那么多奇怪的事情,他为什么就从来没想过自己在做梦这个可能呢?对哦,谁做梦会一开始就怀疑自己在做梦?

可是,他真的是在做梦吗?鬼怪论也是说得通的啊?他和江朝月,到底有什么区别呢?她不相信自己是鬼,哪怕心里早有感觉,哪怕知道自己没有记忆,哪怕感觉不对头,也一心一意地相信自己是人,以人自居,他不也是这样的吗?江家人不也是这样的吗?他到底有什么资格嘲笑他们呢?他在他们的处境下,就能分得清吗?

知远内心纠结万分,还好纸人沉默一阵后,回答了:

“你要是不在梦里,我这条追着她们踪迹入梦的神识,又算什么?”

“那你怎么等一会才回答我?”知远狐疑道。

“陪女朋友啊!”纸人理直气壮,“教会都来了,她的时间不多了,不陪她,还陪你?”

知远噎了一下。

“你不是说她是鬼……”

“那又怎样?”

“那你还说要带走我……”

“现在不是已经有人来救你了吗?”纸人奇怪道,“小鬼,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我是人,还是鬼?你又站在哪边?你是来陪她,还是来消灭她?”

“你这小鬼怎么这么难搞……”纸人的声音似乎带着些头疼。它又沉默一阵,才有点不耐烦地开口了:

“不管你怎么想,他们都只会把你叫醒,让你知道你自己是人。她都要被消灭了,我可没时间搭理你,你自己研究去。”

这么丢下话后,纸人当真就不动也不吭声了。知远无法,只能自己琢磨。他还是很愿意相信自己是人的,这样,他就没有危险了。

再说了,梦境论也不是没有道理。用做梦来解释他所遇到的一切,是完全说得通的。

教会没来是因为这是他的梦,鬼这么强是因为是在梦里,他一直在意的自己的感觉,放在梦境里是正常的。还有一些旁的佐证,比如江朝月说自己杀过很多人,他当时还疑惑他怎么完全没有听说,总不能是梦中杀的吧。

再比如,连江朝月都说了,凶宅要是能闹鬼,怎么没人听说过,这也是和他的认知相符的。现实不正是这么太平的世界吗?现实那么多专业人士难道是吃干饭的吗?如果一个人被凶杀后就能有他看到的那么强,那么随心所欲,他还可能坚持相信科学的信念直到现在吗?

再仔细想,他还能找到其他证据。

在这梦境中,他经历了很多次场景转换,可每次场景转换,他都没有额外的感觉。就是说,能量波动啊,力量积蓄之类的东西,他都没有感知到。鬼的位置他能感应,鬼看不到的东西他能看到,环境的异样他能感知,鬼放大招的时候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就好像她们不用攒蓝读条蓄力,想变就变一样。这放到梦境中正常,放现实里,就太bug了吧?

知远分析着分析着,也觉得自己快要被说服了,这不是挺有道理的嘛!再说了,道士摆明了不管,他又只是个没能力的小孩,不就只能依赖这条教会派来的光蛇吗?这鬼宅难道不危险吗?他不该心急火燎地等教会把他救出去吗?

可知远发现他还是骗不过自己。

他只是在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论证,他真的是在做梦而已。

鬼怪论,真的就被否决掉了吗?

知远不敢回答这个问题,甚至不敢细想。

他只能怀着微妙的心情,看向天空,等待这一切结束。接着,他愣住了。

天空中的光蛇已经小了一大圈,如果不是见过它原来的样子,知远不会叫它光蛇了——它已经变得坑坑洼洼了。它急躁地撞击着天空,却只是把自己撞出了一个又一个缺口。那天空似乎也在啃噬着光蛇,它的边缘已经不再是顺滑的曲线,倒像是被蚕小口小口咬过的桑叶。一小片光片从光蛇身上掉落,又一小片,每片光片都消失在夜色里。呃……这怎么看起来,不像太妙的样子啊?

知远忍不住扯了扯身边的纸人。

“道士先生,光蛇……好像要输了。”

“确实。”纸人居然回答了,看来它也在关注着这战场。它站起来,拍拍知远的肩,语气很严肃:

“小鬼,我想我们或许得重新聊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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