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李雨亭做梦也想不到,正是因为在津门高等法院上任时那种高调的出场方式,使他成为了另一个特务机构想要拉拢和侧翻的目标。
他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很无聊,什么事情都不想做,一门心思等待着那个姓张的同志会给自己带来党组织的最新指示。
昨天在中山公园没有见到他想要见到的人,让他有些心烦意乱,在办公室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实在是有些无聊了,就干脆走到床边,看看高等法院外面的街道,总之心就是静不下来。
但是很快,他就在外面的街道上发现了一个相对熟悉的身影。那个昨天跟着杜鑫如来他办公室的律师蔡牧阳就站在高等法院大门的斜对面,似乎在等什么人。
一开始李雨亭并没有多在意蔡牧阳的出现,毕竟据杜鑫如说,这个蔡牧阳和高等法院里的很多人都关系非常好。李雨亭心想,蔡牧阳和这些人的关系,可能就是捆绑在一起的利益关系罢了。大家可取所需,一拍即合。所以蔡牧阳在外面的街道站着,或许在等高等法院里的什么人而已。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李雨亭收回思绪,说道:“进。”
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人先伸出头来向办公室看,李雨亭一看来认识杜鑫如,赶紧招呼道:“鑫如老弟,你怎么这么鬼鬼祟祟的?来我这里正大光明地进来就是了,难不成还怕我把你轰出去不成?”
那杜鑫如嘿嘿一笑,推门进来,顺手将房门关上,问道:“雨亭兄,那个戏院伤人案的卷宗你看了没有?我听说昨天这卷宗地方法院那边就派人送到我们高院来了。”
李雨亭当然明白杜鑫如这是觉得这起案子的被告方出手阔绰,很想帮被告方摆平这件事,让那个纨绔子弟不用坐牢并顺利脱身,所以才会这么着急来催自己。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反问道:“这个案子的卷宗昨天就送到高院来了?我怎么不知道?也许是下面那些书记员觉得这是一个民事案件,不怎么受重视,就没有向我汇报。这样吧,我打电话问问。”
杜鑫如心里暗骂李雨亭故意装腔作势,实际上要么早就看过卷宗故意拿大,要么就是对这件事情完全不上心,似乎无意插手这起案子。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个不好的现象。杜鑫如觉得干脆就在这里坐等李雨亭打电话问下面的书记员要卷宗,反正自己不走,李雨亭话都说了,总不好再推脱了。
果然李雨亭见杜鑫如没有离开的意思,也不好再当面推脱,只好走到办公桌那里抓起电话给管民事案件的书记员打电话,要求对方将戏院伤人案的卷宗送到自己的办公室来。
电话挂了不到十分钟,那个书记员就拿着薄薄的一个牛皮纸文件夹来到了李雨亭的办公室。李雨亭将这个书记员打发走了以后,径直坐到椅子上,打开文件夹大致看了看卷宗里面那几页纸。
然后,他抬头对杜鑫如说道:“这卷宗里记录的案发经过、人证证言、物证照片都很齐全。正如你说的一样,想要从这里面做文章恐怕很难呐。”
杜鑫如点头道:“我上次就给你说过,可你非要先看卷宗。现在我和蔡牧阳的意见一致,得靠你出面去找找原告,让原告撤诉才是唯一的办法。”
李雨亭有些愕然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惊讶地反问道:“由我出面?”
杜鑫如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只能由你出面才行。蔡牧阳和我分析过,被告的家人直接出面找原告当翻译的哥哥根本行不通,那个在警察局里当翻译的根本就不见,态度很坚决。”
“那被告方完全可以让蔡牧阳去当中间人说合啊。你不是说这蔡牧阳在津门神通广大,能办成很多事情吗?”
杜鑫如直接摇头道:“试过了,原告那边一样不给蔡牧阳面子。其实原告这个当日本翻译的哥哥以前在津门也仅仅是个小角色,但是现在津门的天变了,你想,他现在天天跟在日本人的身边,而现在津门是日本人的天下,他完全可以任何人的面子都不卖,毕竟他会说日语,和日本人沟通方便,随便在日本人面前说某人几句坏话,那么某人就会立即倒大霉的。但是雨亭兄,你可就不同了。那个翻译在你面前没有任何优势,他会日语,你也会日语。他天天根子啊日本人的身边,只不过是跟在津门警察局里日本顾问的身边,但是你是直接可以和宪兵队长工藤少佐说的上话。这样一比较,傻子都知道那个翻译在你面前狗屁不是。”
李雨亭明白,这是杜鑫如和那蔡牧阳看上了自己在日本宪兵队这边的背景深厚,所以才对自己死缠烂打,阴魂不散。就像刚才自己看到了蔡牧阳就站在高等法院外一样,估计那蔡牧阳是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对于插手这起案子,李雨亭是真没心情。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一点,如果自己一直这么拒绝蔡牧阳,那蔡牧阳极有可能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自己,甚至可能天天到高等法院来堵自己。这对于自己还是非常不利的,特别是最近三天自己天天下午都要去中山公园等待那个姓张的同志接头联络!
如果自己这种看上去很不正常的行动轨迹被蔡牧阳无意中发现了,那蔡牧阳即便不说什么,估计心里也会对自己的举动感到非常奇怪的。而这个蔡牧阳明显就是一个在津门的混子,和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有来往,万一那边把发现自己举止诡异的事情说出去了。那么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说不定还真有人会发现自己某些不对劲的地方。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李雨亭故意笑着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对杜鑫如招了招手道:“鑫如老弟,你过来看看,看来你和蔡牧阳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