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长安大理寺的衙门外,虽然也是立有鸣冤鼓,但多数都是摆设。
毕竟大理寺要审理的案子,都是从其他衙门甚至其他城转过去的疑难案件,几乎没有百姓回去大理寺告状。
所以大理寺的鸣冤鼓,几乎几年都不响一次。
突然听见鸣冤鼓沉重的鼓声,他还真的是感觉有些稀奇。
他看向王天裘:“有人敲向鸣冤鼓,自然是有冤要鸣,王县令,你不妨去看一看。”
王天裘连忙点头,他说道:“正好秦公子也在这里,您刚才断案那一幕还历历在目,不如秦公子,随本官一起过去?或许在某些地方,能够帮到本官也说不定?”
秦长夜笑着点头:“王县令都如此说了,那也好,在下就去当一次陪审吧。”
说罢,众人便迅速去了衙门大堂。
王天裘一拍惊堂木,说道:“何人敲响鸣冤鼓,带上堂来。”
很快,一个妇人就走上了大堂。
她一进来,看了一眼王天裘,然后在大堂上目光一扫,突然看到了秦长夜,直接就像秦长夜跪了下去。
她哭诉道:“民妇见过秦公子,刚才民妇劳烦您断案了,把一件错案纠正,还求秦公子为民妇夫君做主啊。”
秦长夜看向这个妇人,说道:“你敲响鸣冤鼓,是要找我?”
妇人连忙点头:“没错。”
秦长夜微微错愕。
不找县令反而找一个外来人,这座县城,越来越有意思了。
秦长夜笑着摇头,他看向王天裘,王天裘连忙说道:“秦公子,这是王柳的娘子,王柳因为杀人案,已经是被本官定罪了。”
“可他的娘子却一直不服气,多次前来寻找本官鸣冤,但是铁证如山,本官可没有冤枉王柳,若是秦公子不信,可以看一下案子的卷宗。”
秦长夜思索了一下,说道:“那还请麻烦,将王柳的卷宗带过来吧。”
话音落下,连忙有衙役跑过去取来了卷宗,秦长夜打开卷宗,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递给旁边花满楼,花满楼却指着自己眼睛摇摇头,最终还是丹凤公主看了些许。
但她看了之后,竟是变得悲天怜人。
秦长夜眼眸闪烁,他取回卷宗,然后看向妇人:“卷宗上的证据,没有疏漏之处,人证物证皆在,证据也可以形成闭环,动机一切皆是齐全,所以你相公真正杀的人,你有何不服的?”
妇人说道:“民妇不是否认我相公杀了人,只是我相公杀人,是有原因的啊!”
“我相公有两个结拜兄弟,他们三人虽然不是亲兄弟,却是比亲兄弟更好。”
“可是突然有一日,那张廖因为和我相公三人产生了矛盾,就要杀我相公三人。”
“最终,相公的两个结拜兄弟为了保护相公而死,我相公,乃是重情重义之人,他怎么可能不去给兄弟报仇,所以他最终杀了张廖!”
妇人看向秦长夜:“秦公子,你说….那张廖,难道就不该死吗?”
“如果是不是他杀了我相公的兄弟,我相公又岂能会去杀了他?”
“所以,难道说,我相公杀张廖,不应该是天经地义的吗?”
秦长夜手指轻轻磕着桌子,没有说话。
一旁的丹凤公主眸子变得柔软,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替妇人老公说话,但最终还是欲言又止,没有打乱秦长夜思绪。
她相信,是非黑白,以及牵扯道德,这位大唐传说人物,都能断出来的。
王天裘此时也是一脸的为难:“秦公子,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呢.…”
“王柳的确杀了人,可他杀人,也是情有可原的,也是有理由的,所以.…”
秦长夜突然看向王天裘:“王县令,你,难道也认为张廖该杀?王柳杀张廖,乃是天经地义?”
王天裘叹息一声,连忙摇头:本官只是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但我大宋律法,法不容情,杀人了便是杀人了。”
妇人看向秦长夜,声音凄厉:“秦公子,难道您也和大宋律法,一样这么无情?认为我相公为兄弟报仇,这是错误的吗?”
“难道他眼睁睁的看着兄弟为他而死,就要躲起来当缩头乌龟,不管不问,那才是真正正确的吗?”
“难道….”
“打住。”秦长夜突然喝断了妇人的话。
他看向妇人,有些无奈:“你可以别装了吗?”
“演戏差不多就行了,替他人给我压力,让我秦长夜因此质疑自己的信念,可你认为这有用吗。”
“什么?”妇人脸色突然一变。
王天裘则是有些发蒙,他茫然的看向秦长夜,完全不知道秦长夜的意思。
而花满楼和丹凤公主二人,却是在此刻脸色凝重,没有多说什么,突然走到了秦长夜的身后。
“秦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民妇怎么不明白。”妇人说道。
秦长夜淡淡道:“身上有血腥味,你刚刚才杀完人的吧?”
妇人瞳孔微微一缩。
“虎口茧子那么的厚,一看便是常年持着武器所留下,所以….你应该是专门训练的死士或者是杀手之类的吧?”
妇人忍不住地后退了一步。
“另外….”
秦长夜看了她一眼,说道:“哭的倒是梨花带泪,但是很可惜,你这种哭泣,只是单纯的哭。”
“与真正的绝望,伤心,不甘,是完全不同。”
“我见过真正的哭泣,那是一种悲到极致自然而生,我见过很多很多,而你的哭泣,太假了。”
“你的演技….”秦长夜眼眸微眯:“便和一个滑稽的小丑一样,可笑至极!”
妇人脸色彻底变了。
只见她双眼神色迅速变化,突然之间,她眼中寒芒一闪,突然从袖口里滑出了一把匕首,整个人就直接向秦长夜冲了过去。
她的速度极快,王天裘和他的衙役等人,根本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看见妇人已经冲到了秦长夜面前了。
“秦公子小心!”王天裘反应过来后,惊呼了一声。
可那女子,已然冲到秦长夜面前。
然而秦长夜,却是动也不动,就那般泰然自若看着女子冲来。
下一刻。
花满楼步法如影随形,挡在了秦长夜面前,并且用羽扇挡住那名女子进攻。
随后他右手一拍妇人手腕,直接抓住了手腕一转。
便听见咔嚓一声响起,妇人不由得痛呼了一声。
手腕上的骨头直接就断了,匕首瞬间也掉落了下去。
花满楼顺手接住了匕首,转身向前一推,匕首瞬间就落到了妇人的脖子处。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这个妇人,甚至还没有从手腕传来的痛苦中反应过来,就已经是被花满楼给抓住了。
她双眼瞳孔变大,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谢了,花公子。”
秦长夜平静笑道。
花满楼也是笑道:“若我没出手,只怕秦少卿,也会安然无恙。”
秦长夜浅浅笑着,并没有接话。
随后。
他看到了妇人,其本人手腕上露出了一只….阴阳八卦鱼。
那是,北斗会特有!
“北斗会的人,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
秦长夜目光一闪,朗声道:“还不出来吗,王凡吉,或者说,天权!”
北斗会?什么鬼?
王凡吉等人闻言,顿时愣住了。
就连刚刚护到秦长夜身前的丹凤公主,一听到这个名字,差点都没有摔倒。
“王凡吉?天权?是我知道的那个天权?”她直接就是愣住了。
而县令王天裘等人,则更是一脸懵逼。
我的天呐,什么北斗会?
什么天权?
什么王凡吉?
这和王凡吉又有什么关系?这都是什情况啊!!
“厉害,当真是厉害!”
“大唐第一聪明人,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你给发现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掌声突然响了起来。
众人连忙循声看去,便看见一个穿着短衫的男子,正从外面徐徐走来,并且冷眼的看着这一切。
而此人,不是被人压入大牢,在岸边杀人了人的王凡吉,又是何人?
县衙大堂上。
县令王天裘抬起头看到王凡吉坐在房梁上,整个人先是一愣,旋极怒喝道:“王凡吉,你怎么在那里,你不是被关进大牢了吗,难道你越狱了?”
“你可知道越狱的罪过吗?本来你就死罪了,现在你是想要被五马分尸吗?你.…”
“闭嘴!”孙滨打断,一甩手,一把匕首瞬间飞射到了王天裘面前的桌子上,直接将王天裘额头上的头发,都给砍断了几根。
就差那么一点儿,就把王天裘直接钉到了桌子上了。
这吓的王天裘突然站了起来,脸色苍白,连忙跑到了秦长夜等人的那里,冷汗直冒,一个字也都不敢再继续说了。
王凡吉跳了下来,落到了地面上。
他看向秦长夜,平静道:“我很好奇,秦长夜,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秦长夜淡淡道:“有两点,而且只是觉得你身份有问题而已。”
“第一,你的双手。”
孙滨张开了自己的双手,看了一眼,旋即他微微点头:“原来如此。”
丹凤公主凑近秦长夜耳朵,低声问道:“秦少卿,他的手怎么了?”
秦长夜朗声开口,像对丹凤公主解释,也像是和王天裘等人解释:“他的手太细腻了,手上一个茧子都没有,那根本就不是常做农活的人该有的手。”
“只有养尊处优的人,才可能会有,所以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一个农人,而这也并不符合王凡吉的身份。”
“所以那个时候,我便已经怀疑你,认为你,是冒充了原本的王凡吉。”
天权看着自己的双手,叹了口气:“百密一疏啊。”
他又看向秦长夜,问道:“那第二点呢?”
秦长夜想了想,说道:“第二点,那就是死者的尸首。”
“本官问过了,你说你是在申时左右打死的死者。”
“所以本官过来之后,正好遇到了王县令处理你的案子。”
“可是,死者身上已经是有尸斑了,这就表明死者死亡时间至少是十二个时辰了,那压根就不是你说的申时,才刚打死的死者。”
“琮成县是一个小县城,衙役都只有几十人,其中还有老弱病儒,所以此地并没有仵作。”
“他们需要去附近的大县城去请仵作过来,但是仵作要过来,我了解过大宋基本情况,最快….也要明天!”
“况且你都承认是你杀得人的,而且死者尸首,也很明显是被石头砸死的。”
“故此,王县令也就没有着急去找仵作验尸了,而这….也就让你的谎话,因为没有仵作而成真了。”
“你明明是昨天就杀了死者,却硬说今天才杀的,并且还是在下午的那个时候,所以….唯一的可能性,你是在作秀给什么人看。”
“结合我刚到就看到案子,显然是做给我看。”
“是啊,你在作秀,这让我瞬间联想到北斗会,他们做了一些恶事,巴不得让执法机关知道,然后就喜欢看着他们毫无头绪模样,因此而取乐。”
“你们太狂妄了,甚至可以说你们整个北斗会的人,都太狂妄了,狂妄到完全目中无人….”
秦长夜摇摇头,是有些感叹。
而后他看向王凡吉,说道:“天权,而你….太了解我了,知道我秦长夜对案子没有任何抗拒力,故此你就用这样一个案子来吸引我。”
“这也算是真正与我交峰,看看我究竟是什么水平,是否如同传言中的那样可怕。”
“我说的,都对吧?”
假装成王凡吉的天权,忍不住点头赞叹。
“秦长夜,你果然是很聪明,我还以为我做的天衣无缝,你已经是被案子本身所吸引的呢。”
“结果,却没有想到,那案子背后的秘密,竟然也被你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你既然知道案子有些问题,那么当时为何不说出来呢?”
其他人也都看向秦长夜。
秦长夜平静道:“只凭借那两点,我只能够确定你是为我而来的。”
“但是你究竟是不是天权,我也并不清楚,万一你不是,那么我指认你出来,岂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王凡吉眼眸闪烁:“那你,又如何从彻底认定我就是天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