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照相机,这里的人像全靠白描。
可是这张紧急雕版印刷出来的人像是技法精湛的宫廷画师所画,人物相当灵动传神,一个傲娇少女的形象跃然纸上。
少女看模样也就十五六岁,身着便于打斗的男装,腰间插着一柄华贵的匕首。
圆脸还带着婴儿肥,笑容里带着酒坑,看上去蛮可爱。
可是下巴微微上扬,眼神看人是朝下的,显然是身居高位已久,习惯了说上句。
看着样子不像女匪,海青顺口问了句,“这是——失踪人口?哪家贵族的千金啊?”
能让士兵们搞出这么大动作的,多有钱的富商都不好使,必须是贵族千金,还得是大贵族。
“那我们就不知道了,这是上面所差,我们执行而已。
唉,你们这些坐豪车的贵人无所谓。
我们这些大头兵,要是谁找到了这个女子,下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
这次经过汴梁是辛西娅临时起意,没有手下打前站。
对不差钱的人来说,免费的驿站住得不舒服,得自己现找客栈。
车顺大路而行,天色已经渐黑。
海青掀开帷幔一角,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居然看到了春香楼的招牌。
苏苏师姐的买卖挺大啊,一路上经过的各大城市都有春香楼。
她都这么有钱了,还赶着去衡山抢我的,真是足够贪财。
嗯,这一点算跟哥有共同语言嘛。
海青虽然很有钱了,可没有再去春香楼消费的打算,免费也不去。
第一次在衡州府还可以说是帮师姐镇场子,以后要再去光顾,被师姐知道了,大大不利于自己骗财骗色的计划。
再往前走,路边出现一家巨大的酒楼,灯火通明,门前一溜的拴马桩上,停满了豪车。
陆危楼手指一点,“就这里吧。”
海青跳下车,仰望这座大酒楼。
正所谓“三层相高、五楼相向、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正中央一块牌匾,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白矾楼”。
额,这个名字土鳖了点,大概是因为老板卖白矾发家,不忘本的原因。
一路走来,海青发现在夏王统治下,大唐发展得不错啊。
虽然没有像平西王那边又是火枪又是玻璃水泥的,但世面稳定,经济繁荣。
这汴梁城虽然还没达到清明上河图的高度,那也相当行了。
就这座酒楼的规模,在现代也能轻松评个五星。
六匹大宛马拉的四轮马车,在一众豪车里,那也是相当突出的。
一个小二迎了上来,另一个小二撒腿就往楼里跑。
等众人在小二的引领下,进入酒楼大堂的时候,胖乎乎的老板已经气喘吁吁地亲自迎了出来。
这种酒楼的老板那是什么眼光,听小二说了四轮马车的式样,再看看众人的衣着打扮,直接躬身行礼。
“原来是平西王特使到了,小店蓬荜生辉,请!”
酒楼大堂格局跟春香楼差不多,只不过规模要大好几倍。
城里被兵马搜得翻天,这里歌照唱,舞照跳,二楼还传来扑买——也就是赌博的声音,显然后台相当硬。
墙上一溜的名人题诗,这是酒楼的门面,老板特意引着大家走了一遍。
嗯,有韦庄的,有罗隐的,竟然还有同行女道士鱼玄机的,这些海青还听过名字。
什么修睦、谭用之、杜光亭他就不认识了。
咦?这个首阳山陈诚是谁?确定不是陈辞修穿越了?
师姐说过,两个人的逍遥派里,另一个,自己的大师兄就在首阳山。
当时自己怕露怯没敢问,至今不知道大师兄的名字。
最靠里面的一张条幅,待遇特殊,用碧纱罩着,上书“夜深灯火上矾楼”,落款就一个“邵”字。
这年头,签名字越少越牛逼。
海青的储物玉佩里,有个关开闰给的铁牌,就简简单单三个字,什么头衔都没写,大唐的官府兵营都得给面子。
刚才在城门口要是遇到麻烦,拿出这个牌子肯定顺利通过。
那毕竟还有三个字,这一个字就让天下人都知道是谁的,才是最牛的。
酒楼老板一直跟在众人身后,当即给讲解,“此乃夏王亲笔所书,乃小店镇店之宝。
夏王文武双全,真天下第一人也。”
海青不懂书法,不过夏王的书法骨力遒劲、气概凛然,海青看着特别眼熟,显然夏王特意模仿大人物的字体练过。
辛西娅发出微弱的“切”的一声,附到海青的耳边,“我敢肯定,这诗句夏王叔叔是剽窃的。”
海青还是对夏王无比佩服,“能记得许多诗句也很不容易了,我就不知道这句诗。
平西王是不是也喜欢给人题诗啊?”
“才没有,父王的字丑得很,一共就提过一次,再也不提了。
那次是突厥人给父王的灵宠啸天起了一座狼神庙,父王喝了点酒,一高兴提了一回。
过后就后悔了,说自己的字会让自己遗臭万年。”
两人如情侣般咬耳朵,老板已经引着众人穿过一楼,往后院去了。
白矾楼占地广阔,一共是五座楼,互相以回廊相连。
临街这座是娱乐用的,一楼是散座加歌舞,二楼扑买,三楼是宴饮的包房。
后面四栋楼才是住宿的。
酒楼老板亲自引了众人,入住天字楼乙房。
乙房不是一个房间,是整个天字楼的二层,类似总统套房,这一行人包括随从都能住进去,方便贵人支使随从办事嘛。
三楼是天字楼甲房。
通往三楼的门被封上了,旁边立了个牌子,“夏王驻跸处。”
夏王这辈子都不一定再来了,但宁可空着,也不让客人住,要的就是个牌面、广告效应。
海青隐约觉得,用驻跸来形容夏王似乎不大贴切,但酒楼老板用这个词,显然不是因为没有学问。
坐车比坐船累得多,一路风尘仆仆。
因此辛西娅没有领人去前楼摆宴,而是直接叫了客房服务,让人把吃食送到房间,大家随便吃点,辛西娅就要沐浴休息了。
海青可不像辛西娅身体那么弱,这天才刚黑而已,又不能玩手机——带过来的手机早就没电了,现在躺在储物玉佩里当纪念品。
于是海青昂昂然领着巴波上街了。
这次玉佩里一大堆黄金,海青腰杆直得很,“巴波你想买什么,哥出钱。
要不要回矾楼二楼去赌博?”
“才不呢,我什么也不需要。
哥你是不是想去春香楼找姑娘双修啊?其实你不用花那个冤枉钱,我也可以的。”
“你别吓唬我,哥是正人君子。”
“我看着怎么不像?”
海青什么德行,别人可能不了解,怎么瞒得了一天跟他合体好几次的巴波?
两人说笑着,顺着大路瞎溜达。
街上还是一队队官兵来往,但不影响游人如织,官兵们除了各处搜查,只是挨个看过游玩的女子便一一放行。
托夏王的福,为了繁荣夜经济,整个大唐,除了洛阳,都取消了宵禁。
就是洛阳,也专门开辟了两个坊市可以彻夜营业。
“那几个小孩子有问题!”
巴波指了指前面。
前方一个富商模样的胖子,身后带了七八个随从正往前走。
海青眼尖,看到富商绸缎的衣服上,不起眼的地方竟然打了块补丁,这可真够抠门的。
奇怪的地方在于,后面的七八个随从都是破衣烂衫,一副小乞丐模样,一个个目光呆滞,木然跟在富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