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衙役的汇报,瞿广平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身子晃了晃,几乎要瘫软下去。
但好在他还牢记着自己身为一县父母的威严,强撑着身子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随后,他有些踉跄地坐回了县衙大堂的大椅上,整个人看起来六神无主,双眼迷离。
他知道,这下麻烦大了。
又深吸一口气,瞿广平让自己的神色恢复如常,对着紧跟着出来的县丞说道:“去传吴县尉,陈典吏和张捕头等速来大堂议事。”
县丞听言,连忙抬手唤来一名衙役让其去通知本县其他官吏,随后又回到瞿广平身旁,正欲开口,知县就抬手打断了他,道:“先让本县静静。”
见状,县丞也只好闭上嘴巴,瞿广平思绪混乱,他本来还庆幸自己的泸溪县在明军入赣东后幸免于难,没有遭到明军围攻,却没想到明军被歼灭了,那帮刁民却又造起了反。
他倒是不担心这伙刁民能够成事,泸溪县虽然不是什么大县,但城墙也不是纸糊的,就凭一帮乌合之众想要打下县城真是白日做梦。
他担心的是自己头顶的乌纱帽会因此不保,本来遇到大灾之年,县内饥民遍起就足够让他头疼了,现在又出现了杀官造反,上头若是有人想要搞他,他头顶的乌纱帽铁定是保不住的了。
可真要让他拿钱去疏通关系,他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钱,现今之计,就只能不计代价将这次叛乱镇压下去,他才能有功无过,不管是谁来都挑不出他的错来。
不多时,县里的县尉、典吏、捕头等人就都来到了县衙大堂,他们都听说了葫芦关杀官造反的事情,几人对此反应不一,有人认为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有人则面露忧色。
瞿广平此时已经平静了许多,坐在主位上将他们的表情收入眼底,在安排几人落座后,他才看向那报信还未离去的衙役,沉声说道:
“本县问你,葫芦关乡民是何时杀官造反的,又有多少人响应,你再给本县详细说说。”
“回县太爷的话,陈师爷两日前调查到葫芦关乡民家中私藏粮食众多,疑似从马家庄运走,便要将其押回县内审讯,可就在即将离去之际,葫芦关乡民持械围了上来,将陈师爷和随行衙役悉数打杀,小的正好去解决内急才逃过一劫。”衙役回答道,言语中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
“至于有多少人响应,小的只知道他们在杀官造反后派人前往周围各个乡里,不敢多做逗留,慌忙跑回来汇报。”
在衙役说完后,瞿广平便挥了挥手让他离去,随后看向众人,道:“大家都听清楚了吧,葫芦关刁民定然与马家庄灭门惨案脱不了干系,眼见事情即将暴露,就痛下杀手,杀官造反,还试图联络乡里,拉拢其余乡民一同反抗官府!”
“此等暴行,实在是对朝廷,对本官的极大蔑视!本官作为一方父母,自有守土安民之责,断不可坐视这帮刁民继续猖狂下去!”
说罢,瞿广平顿了顿,继续开口说道:“本官看来,这帮刁民即便联络了其他乡里,参与造反的规模也最多不会超过千人,此等小打小闹就不必上报府尊,由本县自行调派,发兵讨贼即可。”
“县尊所言极是。”众人纷纷出声恭维道。
瞿广平点了点头,吩咐道:“吴县尉,由你传令各乡里征召民团民夫,张捕头再征发三班衙役,抓紧操练,整肃武备粮草,要赶在贼众坐大之前将其平定。”
“下官领命。”县尉、捕快二人一齐起身,抱拳应下。
“陈典吏,就由你前去游说县内各大户,请他们募捐支援平叛,平叛之事关系全县安慰,凡本县乡民皆不可置身事外。”
瞿广平说的是大义凛然,可在座众人都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募捐上来的钱粮想全部用在平叛上面显然是不可能的。
钱粮收上来后,肯定是先由瞿广平和县丞、县尉、典吏等人五五分账,剩下的一点汤汤水水才会被真正用在整肃武备和募集粮草上面。
随着一条条命令下达,泸溪县的平叛备战工作也随即开始推进起来,而县城内外也变得一阵鸡飞狗跳。
募集粮草自然是不可能从县衙库房里储备的粮草里面拨派了,眼下收获的季节已过,也不可能从地里长出来,官府的手就只能伸向本县的大户和百姓了。
陈典吏说是“游说”,倒不如说是强行勒捐,一个个虽然并不情愿,但碍于官府的压力也只能忍痛割肉,或多或少“捐”出一些钱粮来应付过去。
大户们给了钱粮倒还只是肉疼一会,不会受到太大影响,普通百姓就不一样了,官府是直接在他们头上摊派、勒索的,衙役们好不容易抓住机会,直接闯入百姓家中进行搜刮,将百姓们家中最后的存粮都给带走。
更有甚者,若是带走的粮食嫌少,或者招惹到了衙役,直接连人带粮一块给带走了,人被塞进民夫民团里,运气好还能捡回一条命,粮食则是充为军粮。
县城方面的动静苏言并不清楚,八月廿六日,他率领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开离葫芦关,沿着许坊河朝着高陂街进发。
对于这帮乌合之众,苏言没有时间对他们进行训练,也只能靠实战来锻炼他们,并使用系统进行升级。
不过,他们人多势众,缺少足够的武器,真正到了上战场厮杀的时候,恐怕还是只能靠苏言嫡系的人马了。
而纪律方面,苏言也知道详细的军纪肯定无法约束住他们的,便先与其约法三章,杀人者处死,伤人、盗窃者抵罪,并要求所有人进入一处聚落后不得侵扰百姓,秋毫无犯,违者严惩。
从葫芦关到高陂街有约莫十里的路程,因为人数众多的缘故,一直走了大半天才终于到达高陂街外,此地百姓早已听说了造反的事情,在明军到来之前就先一步逃到县城,要么紧闭家门,担心会遭到劫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