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夜无话。
尽管山林中时不时会响起野兽的吼声,但在人多势众的鼓舞下,村民们还是安稳地度过了这个夜晚。
第二天早上,苏言便和村民们押着俘虏,带上缴获来的战利品以及抢回来的粮食、财物和死去村民的尸体踏上了回村的路途。
村民里重伤的那五人果然没有撑到第二天,他们在半夜就咽了气,同样咽气的还有四个重伤的清兵,那四具尸体就在出发前草草挖了个坑掩埋。
为了避免被前来搜寻的清兵发现,营地里的帐篷都被一并带走,打斗的痕迹也被刻意掩盖起来,这三十多人失踪总归不是什么小事,就算清军统帅再怎么昏庸也不会坐视不管。
他们能做的,就只有尽可能掩盖陈家庄与清兵失踪这件事上的联系。
因为有伤者、俘虏以及抬着尸首的缘故,队伍一直走了快两个时辰才终于回到村子。
他们一出现在村子外围,就马上引起了留守村民们的注意力,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原本宁静的村子顿时沸腾起来,所有人都欢呼着跑了出来,在村口迎接这支得胜凯旋的队伍。
妇孺被救回来本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但被带回来的十二具尸体还是给村民们蒙上了悲痛的情绪,那些死者的家人哭喊着扑倒在尸体上,质问着苍天的不公。
然后,他们想到了什么,愤怒地冲向那些垂头丧气的清兵,对后者拳打脚踢,大声怒骂着,没有人拦着他们,清兵也不敢反抗,只能低着头拼命躲闪。
原本喜庆的气氛也因为他们的哭喊声变得沉重了下来,许多妇孺也跟着偷偷抽泣起来。
苏言和三狗子站在人群外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他注意到陈四五跪倒在一具腹部有个大洞的男尸旁边,颤抖着手想要将露出来的肠子塞回去,他的嫂子也跪在旁边嚎啕大哭。
苏言对那个村妇有些印象,昨天晚上对方就哭晕了好几次。
“没想到,那个逃跑的就是陈四五的哥哥……”
三狗子也看见了这一幕,不禁小声嘀咕起来,苏言瞪了他一眼,道:“这句话你不要和陈四五说,给他兄长留下最后一点颜面吧。”
“我自然晓得。”三狗子又嘀咕道。
村民们没有在村口聚集太久,死者的家属都各自将尸体领了回去,准备给他们举办葬礼再埋到后山的祖坟里。
陈华彬则是跑到了他的二叔公那,低声商量了几句,便让各家派出一个代表,把各自家中被抢走的粮食和财物领回去。
至于那些清兵战俘,他们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置,陈华彬只能走过来和苏言商量起来,他说道:
“苏百户,那些畜生也不能一直养着,我准备先把他们关在村里的祠堂,你们明军平时是怎么处理俘虏的?”
“就应该全部杀了!”跟在陈华彬身旁的猎户杀气腾腾地说道,他昨天亲自手刃了一人,又射杀两人,身上的煞气比初见时更浓了。
苏言没有马上回答,他托腮思考起来,老实说,那些清兵也算是不错的战力了,但他们与陈家庄的村民有着血海深仇,把他们吸收进队伍里肯定不利于团结稳定。
但就这样全杀了也怪可惜的,苏言想了想,很快就有了个主意,他说道:
“我们明军处理俘虏的方式用在这里不太合适,我建议明天搞一个公审大会,让乡亲们和那些清兵相互指认,有在村子里杀过人的,就直接处死,若是没有杀人的,可以留他们一条小命,让他们做牛做马来赎罪。”
“公审大会?”陈华彬和猎户面面相窥,显然对这个词不太理解,不过有了苏言后面的补充,他们也就明白了苏言的意思,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这样的话倒也不错,不过我担心那帮畜生会相互打掩护。”陈华彬皱着眉头说道。
“这是不可能的。”苏言微微一笑,道:“只要有人被乡亲指认出来,那人在死之前肯定会为了把其他人拉下水陪自己去死,把其他人给招供出来,你们就放心吧。”
这也算是人类的劣根性,大家都干过坏事,凭什么你们能活着我就要死去,心里不平衡之下就肯定会把其他人咬出来。
见苏言信誓旦旦,陈华彬也就将信将疑地同意了下来,让陈子壮带着几个人把那些清兵押到村里的祠堂关着,祠堂也算是村里最大的建筑了,关押这二十个俘虏虽然会有些拥挤,但也足够了。
三狗子担心那些清兵会找机会反抗,便主动跟着一块押送,在他们走后,陈华彬长长叹了口气,脸上的疲惫一展无遗。
“陈兄,这些清兵被全歼,清廷可不会坐视不管,你们可想好了未来该如何应对?”苏言看着他疲惫的表情,还是决定尽早将这个问题抛出来。
陈华彬听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好一会,他才苦笑一声,说道:“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我们陈氏族人的手上大多沾染了清兵的鲜血,苏百户,这应该也是你想看见的吧。”
“陈兄何出此言?”苏言故作诧异,道:“我可是应陈兄的邀请,才和你们一起攻打清兵的。”
陈华彬没有去接他的话头,而是自顾自说道:“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陈家庄是不得不反清了,要怪也只能怪那帮畜生,我们是愿意做大清的顺民的,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来烧杀抢掠,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说完,他看向苏言,诚恳道:“苏百户,你能够为了我们这些不相识的百姓与清兵舍命搏杀,我陈华彬深感敬佩,我想代表陈家庄六十六户村民请您留下来,为我等乡民进行训练,反抗清兵的暴行。”
“好,我同意你的请求。”
陈华彬本以为苏言不会马上答应下来,甚至做好了对方会提出什么条件的准备,却没想到苏言想都没想,就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他答应的速度之快,以至于陈华彬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张了张嘴,愣神片刻后,欣喜的表情才从脸上浮现出来。
不过,还没等他露出笑容,苏言就接着严肃道:“我可以留下来,但我有言在先,凡是由我训练之乡民,皆视为自愿加入明军,必须令行禁止,不得违抗军令,否则我会以军法处置,任何人求情都没用。”
说罢,他顿了顿,补充道:“陈兄,若是清兵反扑,这陈家庄的乡亲不管有没有加入明军,都肯定会遭到清兵的疯狂报复,鸡犬不留,所以……”
“你不必说了,我都懂。”陈华彬打断了他的话,“官逼民反不得不反,那些清兵在村子里烧杀抢掠时就没有把我们视为朝廷的子民了,既然如此加入明军又如何,我陈华彬愿意第一个加入你们!”
话音落下,苏言的耳边也同时响起了一道系统的提示音:
【一名大明乡勇加入了你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