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雍王府前。
六境武夫尚未开口,就被白衣青年一拳打在了额头上,整个人翻滚着向后甩动,剑气充当拳罡,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流畅手法宣泄而出,惨烈的痛苦如同海潮袭来,淹没了这名六境武夫的意识。
光论体魄,某人身为金丹境剑修,在攫取一次巨大裨益后,肉身强度已经远超眼前这位拳法大宗师。
动手的刹那间,暗中观察的南雍王和铁鸦道人对视一眼,立刻开启了砸下神仙钱无数的九离大阵,整座王府亮起赤红光芒。
“小王久闻紫霄老祖威名,那个客卿已经由我亲自施予铁蒺鞭刑,如今只剩半条命,老祖可否网开一面,小王有厚礼送上。”南雍王朗声商量,给足了对面金丹境剑修颜面。
铁鸦道人沉默地主持九离大阵,要说独孙断了长生桥,他有没有怨恨,这肯定是有的,但如果不是王爷出面辗转,他们祖孙没准就是被普化宗大肆追杀的下场,惹到三大道宗之一,能留住一条性命已然值得庆幸。
江源不言不语,精纯剑气自周身浩浩荡荡向四周席卷,浓厚的白雾遮蔽了远处视线,最终一起向前喷薄,朝着大阵洒落。
见到此事无法善了,南雍王将全部的大阵操控权让给了铁鸦道人,金丹境配合大阵,足以视为一尊元婴,南涧国属于宝瓶洲排名前五的大王朝,实权藩王自然有传承底蕴。
第二轮剑气浓雾砸在了大阵上,赤红的光焰升腾而起,九条火焰离龙破空引爆轰鸣,铁鸦道人手捏法诀,数百只森寒的炎铁乌鸦飞迸,铁翼如刀,裹挟着阵阵烈焰。
江源握住腰间的下等灵剑,出鞘一寸,身前剑气纵横交错,宛如硕大棋盘,凄厉的斩风声响起,整个剑气棋盘朝前方推进。
无数个十字剑痕分切火龙,一只只铁红色的乌鸦坠落地面,等到出鞘三寸,白雾化作了上千把长剑,噼里啪啦地凿在了大阵上,分散的溢出剑气重复聚合,形成了一把百米重剑,随着重剑砍中赤红色的屏障,大阵轰然洞开。
白雾再显,只是稀薄不少。
江源迈步走进王府,白雾随行。
南雍王神色有些不敢置信,都说剑修杀力最大,今天算是百闻不如一见,换成其他元婴境的道门高真,破开九离大阵绝不会这么容易。
铁鸦道人双袖鼓荡,各有上千只铁鸦从里面飞出,首尾相接化作了十几条骨节嶙峋的森寒长绳,每一处铁翼上都挂着金刚符箓,整整两千张,将铁鸦长绳加持的刀枪不入。
十几条阴影萦绕周围,眼看就要完成收束,南雍王得到了挚友传音,拿走大阵掌握权,不惜以粉碎为代价,也要在稍后予以一记大乘火法。
只是某個时刻,铁鸦道人突然面色呆滞,仿佛变成了一尊人偶,长绳尽数落地,之前种种反击念头消散于无形。
一捧月色浮现,下一秒,铁鸦道人的大椎就骤然爆开,这等伤势已然算是惨重。
此刻这位金丹的心湖中,无数或慌乱,或愤慨的念头升散交替。
南雍王不知如何是好,紧接着下半身就没了知觉,一把本命飞剑快到了无影无踪,一剑将其从中腰斩。
两人先后陷入死寂般的思维空白。
半晌过去。
铁鸦道人猛然回过神来,大惊失色,顾不上自己同样糟糕的情况,赶忙出手替挚友缓解伤势,对方已经陷入昏迷。
“老祖杀力超然,今日之事,贫道恳请到此为止,我那孙儿犯下大错,断然没有连累王爷的道理,要杀要剐,都由老祖作主,主犯客卿,贫道这就去摘了他的头颅。”
江源颔首,南雍城北部的半座王府坍塌,不远处街道上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过客。
半刻钟后,铁鸦道人拎着两颗头颅回来。
围观人群里传出几声低呼,没想到堂堂铁鸦老祖竟然舍得杀了自己的独孙,其人与南雍王的兄弟情义实在令人慨叹,至于普化宗,虽然事情占理,但难免手段稍显暴戾。
纷争落幕,江源离开王府,手里多出了一件铁鸦道人“孝敬”的咫尺物,南雍王作为实权藩王和远近闻名的商家大财主,掏空家底后,仅是神仙钱就有三百枚谷雨钱之多,杂七杂八的天材地宝也不少,法器四件,最珍贵的当属一件粗陋法宝和一本符箓宝典。
与此同时,盆栽又增两坛,分别是象征富贵荣华的锦绣牡丹和铁藜木。
入城再出城,数万南雍铁骑将两人团团包围,中下层军官都是二三境武夫,其中夹杂十几个阵师,一艘墨家剑舟蓄势待发,可以鼓舞全军士气的法器战旗迎风飘扬,几支步兵方阵推来了攻城巨弩,表面赫然满是符箓。
剑舟、符弩、阵师,法旗,被誉为铁骑四大重器,能彻底发挥出人多势众的威力。
南雍王掌握十万铁骑,除了道家三宗和南涧国皇帝,周边三国范围内,他与谁都能平起平坐,无论是藩属国国主,还是山上仙家掌门。
主将熊敬中,兵家修士,修为不过下五境,但戎马一生,资历和战绩冠绝南涧国,死后有很大可能陪祀进当地武庙,如今只是为了偿还恩情,才甘愿掌管南雍铁骑。
“仙师,伤了我家王爷,不太好一走了之吧,老夫调教出来的铁骑可不敢说天下无敌,仙师亲自赐教一下如何。”
老将不怒自威,自古以来主辱臣死,暗哨回报前线大营,南雍王被一剑腰斩,幸得铁鸦道人及时出手,目前才没有性命之忧,可往后长生之道是不用想了,百年后注定沦为枯骨。
老将熊敬中挥动法器战旗,不出意外,在普化宗眼里,王爷的生死之分应该是某种底线,普化子担任代理宗主百余年,不会不知道南涧国四支铁骑对于清潭福地的重要性。
换而言之,这个金丹境剑修可杀,哪怕代价会非常惨重,可就算让对方逃了,战场血煞和死者怨恨也会污染其体内灵气,打掉这家伙跻身元婴境的稀薄希望。
大军齐动,就在这时,一支王府骑兵闯入视线,骑将手里高举盖印画卷,只有放行二字,依次传阅各部。
茫茫战阵里,一名样貌气度都毫不出奇的中年小卒轻蹙眉头,旋即又缓缓舒展,那个南雍王的确是怕老将军战死的性情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