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四年,三月七日。
这是史册注定无法绕过去的一天。
离阳王朝举行新帝登基大典,皇子赵楷继位,第一件事就是废除三天前的十二道圣诏,包括所谓的南王与北王。
一字并肩王可以看成与皇帝共天下,新帝显然不打算接手先帝赋与的烂摊子。
第二道圣旨,加封宦官韩生宣为韩国公,掌管京营和八支禁军,以及执金吾,东大营立刻返回,不再支援北凉。
百官劝谏,首辅张巨鹿以死上书。
但这位自幼流离在外的新帝完全不在乎什么民意,直接下令将张巨鹿处死,抄家灭族,这位首辅在先帝的安排中,全权处理政务,又兼任户部尚书,还率领着禁军,军政财三者大权在握,已然是犯了天大忌讳。
太安京城一夜之间迎来血腥清洗,三位藩王连夜出逃,前往各地就藩。
同一时间,西北大败的消息传出。
北莽将军赫连江斩首离阳先帝,覆灭了出城主力,顺势攻下虎头城。
先帝头颅送至皇帐,女帝大喜,册封赫连江为大将军,调拨七万部队供其调遣,要求死守虎头城一带。
凉州门户已开,先天地利丧失,战况急剧恶化。
至于离阳先帝,则多出了一个“万里送死”的外号,连累西北第一雄城不攻自破,遭受北凉三十万将士唾弃。
而在江南,大将军顾剑棠俘虏靖安王世子和东越小公主,双双处死后加大力度追剿反贼。
南唐燕帝与西楚女帝签订盟约,双方共同进攻豫泱防线,大战再起。
各地不时有老人感叹,春秋乱世已然再现。
……
太安京城。
一队虎贲军闯入大宅,都尉抽刀砍死了眼前还敢抵挡的护卫,抬手一招,数十名甲士一拥而上,将一位清贵的黄门郎从屋里拽了出来。
“匹夫,你怎敢杀我!”老黄门大怒,在先帝时期,他们这些人清贵无比,官场上谁不给三分薄面。
“还当现在是过去呢?”
都尉冷笑,一刀捅透了对方的后心。
“敢质疑陛下的决定,真是死不足惜,咱们走,去下一家。”
与此同时,不下百支队伍流窜在京城内,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西大营七万大军已经入城,往日高高在上的勋贵朱门沦落成泥。
皇宫城墙上,新帝眺望远方,无拘无束,百无禁忌的滋味真是让人陶醉。
“韩师父,如果想杀那位天下第一,需要多少兵马,几成胜算?”
韩生宣吓了一跳,赶忙回答,“陛下千万慎重,除非蓟王愿意死战不退,否则再如何,也是想走就能走的,唯一的方法是让老祖宗动手,抗住正面压力,可现在国运飘摇,老人家未必愿意折损大半道力。”
“我连张巨鹿都杀的,还杀不掉一个武夫么。”新帝低声道。
韩生宣唉声叹气,如果再有三五年时间,他自信可以找名家传授给对方完整的帝王权术,可现在对方已经登基,看样子是彻底听不进去任何学问了。
“国运飘摇,那朕便一一收拾旧山河,先从剔除奸臣开始。”新帝脸上呈现出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他今年尚且不足十八。
“陛下,老奴愿生死相随。”韩生宣说。
……
崔氏宅邸。
每一支清洗队伍路过时都默契地保持着安静。
一剑送君万里,意味着里面这位有万里取人头的本事,天下第一实至名归。
而且不同于事后取缔的南王和北王,或许是因为近在咫尺,新帝并未收回蓟王的封敕。
夜凉如水,江源展现出自己从皇宫里炼化的九鼎楼,这座天下武学圣地的根本已经成为了白玉京五城十二楼的一部分。
一本本武学经典飞出与武道总录融合,数量猛增至五十万册。
大焚天罗汉金身的高度来到三百丈,武夫神魂进一步得到强化。
九鼎楼高达百米,雄浑壮丽,由于历代龙虎山天师的不断加持,符阵的数量和质量都骇人听闻,可以用来镇压强敌。
江源挥手,九鼎楼散去,他现在已经是指玄圆满,并且身负两个大金刚和一个大指玄,在人间基本没有了值得正面厮杀的对手。
只要祛除体内王仙芝留下的附骨拳罡,随时都能突破至天象境。
乱世已经到来,西楚、南唐、江南、两辽、北凉、北莽、离阳、蓟州、五大新旧藩王,近乎重现了春秋九国乱战的格局。
“逐鹿天下。”
江源沉吟少顷,建立帝国,然后一口气拿走全部国柞,这是他的主要目的,就算一世而亡也无所谓,毕竟他又没有可以继承大统的子女后代。
人间已无敌,从此刻开始修炼就变成了与自己为敌,天象、陆地神仙、天人三个层次,依旧要步步走至圆满。
其中突破天象需要天人感应,这点毫无难度,而从天象突破至陆地神仙,则需要一颗凝聚出一颗武胆,其品秩有高有低,大不相同。
不远处的灶房里,裴南苇端着银耳莲子羹走来,因为低头看不见脚尖,步调相当缓慢。
“喏,就两碗,咱俩一人一份。”
江源接过白碗,说道,“明日启程回蓟州。”
“那今晚就让我歇一天吧,免得耽误行程。”
裴南苇束起长发,检查了一下随身的香囊,清冷的绝色脸庞上露出一丝狐媚。
突然,江源皱起眉头,抬起手掌拘来一片月光,模糊的景象渐渐清晰。
一名白衣道人正在追杀青衫儒生,两人一追一逃,已经进入了殷山地界。
掌观山河,要求掌观人与对应山河之间具备足够的因果,而这阵子《殷山十局》已经刊印了上万册,风靡天下,成为了善弈者的心头好。
江源手心一缕缕金丝不断缠绕,又断去一袖,两相结合化作衣剑冲天而起,宛如流星划破夜空,一路南下。
……
远在千里之外的殷山。
崔楠陡然停止奔逃,转身展开折扇,十二柄袖珍小剑和一层层山水禁制结合,具显出了一座大阵。
白衣道人两袖扫出,白光浩荡,大阵顿时摇摇欲坠。
“小虫子,连二品都没有,摆出这等阵仗何用。”赵黄巢怒声道,如此漫长的追杀,就算是修身养性的高人,耐心也磨了个干净。
崔楠手中折扇碎裂,大阵随之崩溃。
磅礴的山根水运冲击敌人,让赵黄巢被迫停顿一瞬。
“谢王爷出剑。”
一道金光来得恰到好处,仿佛斩开夜幕,径直穿透了赵黄巢的额头,衣剑炸碎,一道道金丝散溢,缠绕住猎物将肉身和魂魄一起绞杀。
不同于始终利用山根水运逃窜的崔楠,漫长的追杀早已让赵黄巢体内气机入不敷出,即便杀力仍在巅峰,可护体防御难免变得浅薄不堪,三教中人本身就要弱上武夫一境,接连意外,直接葬送了这位旧时皇子的性命。
一只乌鸦落地,抬起翅膀指了指十二柄袖珍小剑,出手当然得要报酬。
崔楠自无不可,反正他也不是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