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起的烛火点缀在每个人的面前。
老僧点起了烛台，递给了神宫几人，在封闭无风的空间之中，火苗只随着呼吸而摇曳着。
边缘都是些穿着普通僧袍的僧人和信者，由浅色到深色，等级划分的十分鲜明，越是高位的人，能够能靠近中心。
而最前排的位置上，众人的风格就截然不同了起来，烛火被他们身上的神光所遮去，琉璃珠宝缀满全身，个个身上都是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仔细一看，里面还有个熟人，饭纲丸换了一身佛教的装束，将长发盘起，持剑与黑绳。
“有趣...”
这番打扮，倒是显得神宫不够上档次了，不过神宫倒也不是很在意这种事情，不就是上特效吗？谁不会？只是想低调而已。
可当神宫被引到自己的位置上之后，在一众神光璀璨的神佛之中，背影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神宫却能添坐在最前排，便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不过同样低调的还有一路给他们带路的老僧，在将神宫几人接待好之后，也是在旁边手持烛台伫立。
***的流程，对于外围的那些僧人之类的，其实很无聊，用自己的苦修来证明自己的虔诚向佛之心。
不过对于这些前排的神佛们而言，便就是一个大型的座谈会而已，即使表面看上去所有人都保持着缄默，无声的诵经着。
实际上，在外围的僧人们所不闻，不见的另一重界限之中，这些神佛早就已经放下了端起的姿势，个个自然的坐了下来。
“老僧空海，见过神宫大人。”
方才的老僧放下烛台，这才向神宫躬首，道出了自己的身份。
空海，瀛洲真言宗的建立者，于高野山上开金刚峰寺，虽然瀛洲佛教号称共有十三宗五十六派，但实际上主要的也就三个派系。
从比睿山发源出去的天台宗，以本愿寺为圣地的净土宗，以及高野山的真言宗。
既然这次的场地用在了高野山，自然对方便是此次的东道主，也是对方邀请的神宫，不过应该是十三宗内部已经通过气了。
“原来是空海大师，失敬失敬。”
虽然对瀛洲佛教不是很感冒，但对于空海这种历史上为了求学远渡异国他乡的人，神宫还是有着最基础的尊重的。
“不知道空海大师特意邀请我是为何呢？毕竟我跟佛法也没什么关系，也并不感兴趣。”
客套了一下之后，神宫就直接开门见山，询问对方的用意。
当然，如果下面空海就说出一句你与佛有缘，那神宫保不齐就要砸场子了。
“这世间万物之间都是有联系的，神宫大人觉得自己没有关系，可神宫大人在这世上第一个也是最关心的人便与我佛有所联系，难道不也是一种缘分吗？”
空海面带微笑，他所意指的是苏我家的先祖，苏我马子辅佐圣德太子在瀛洲将佛教推行的事情。
不过神宫对于他这种拉关系套近乎的行为不是很有兴趣，非常直截了当的说道：
“大师，有话你就直说，不要跟我打什么机锋，我一向很没耐性的。”
听到神宫这番话，空海思虑了一瞬，便不再扯东扯西了。
“神宫大人，今日邀请您来，只是想与您商讨一事罢了。”
空海抬起头，环顾了一圈周遭的神佛们，发现他们都在关注着他和神宫的对话。
“我想与神宫大人您商讨一下，关于神佛习合的事情。”
“神佛习合？”
神宫回忆了一番，虽然瀛洲有神佛习合的传统，但这个传统在明治时期便被明令废除，寺庙与神社要分开，也不能再把神道教的神明与佛教的各种护法神或者佛陀划等号。
这项政令，在当时，只是为了培养瀛洲的民族自信以及自己的文化传统而已。
虽然并没能彻底的得到落实，即使到如今，大部分普通人依旧不会分的那么清楚。
“是的，神佛习合的事情，我，或者说以我真言宗在内的十三宗，都希望神宫大人能恢复神佛习合的传统。”
此话一出，神宫敏锐的察觉到周遭人的脸色都有所变化，于是神宫并没有急着答复。
“当然，并非是什么威胁或者强迫，只是老僧的一个请求，其中详细的利害，就要私下里细谈了。”
空海嘴唇翕动，不再有声音传出，只有神宫与他才知道这谈话中的内容。
“神宫大人，推动神佛习合，或许对其他人而言是有利有害，难以抉择，但对于您而言，此事只有利而无害不是吗？”
“此话怎讲？”
神宫也有样学样，空海这番佛教的神通，他只需要稍微用看一看便能复刻过来。
“因为神宫大人并非瀛洲本土的神明，对于神宫大人而言，并不一定要桎梏于神道教的体系之中，推动神佛习合反而会有更高的目标和地位不是吗？”
“神道教的顶点也就是天照大御神的位置了，更加古老的神明早就名声不显，不再依靠信仰了。”
“而如同神宫大人要推动神佛习合，我们便可以为您编纂新的经文，让您成为佛，顺理成章的取代天照御神的位置不说，也可以借着佛陀同体的身份更进一步。”
想要理解空海这番话的用意，便不得不提神佛习合之中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本地垂迹”。
其意思便是瀛洲并没有真佛的存在，而神明便是诸佛菩萨为了普渡众生，垂迹于这方岛国所用的化身，这套理论的本质便是贬低瀛洲的神明为佛的化身。
所以在后来，“本地垂迹”的理论便要被他们推翻，神道教的兴起便要反对这种理论，甚至要反过来套用。
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才会明白空海所为神宫开出的价码究竟什么水准。
天照大御神在《真言付法纂要抄》一书中也是与佛教的大日如来同体，而空海如今便是许诺神宫，若神佛习合被重新采用。
他便会发动佛教在瀛洲的信众之能量，编纂神话，将神宫的名号与某一尊佛陀的名号划等号。
这确实是较为丰厚的筹码，毕竟佛教的能量，无论是瀛洲本土，还是放眼世界，比起神道教都要深厚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