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闻言,停下脚步,看向李管事,目中戒备之意明显。
赵山也稍稍拉远了一些和李管事的距离,犹豫了一下,出言问道:
“师父,既然逃不掉,那该怎么办?”
李管事忽然长叹一声:
“看来王聪的死,让你们对为师产生了误会。”
“这个……”赵山面露难色,“师父肯定有师父的苦衷……”
李管事正色道:
“王聪欺上瞒下,欺压学徒,甚至贪墨银两,这种不肖之徒,留之何用?”
赵山惊讶道:
“原来师父早就知道他干的那些事?”
李管事摇摇头:
“为师也是不久之前才发现,原本想等这次交易完成,回去就废掉王聪的武功,逐出伏虎帮,但没想到黑风寨竟然杀人劫货,恰逢其会,才拿他挡箭……为师也是没办法,若是为师被蒋锋射死,咱们三个,一个也逃不出来!”
赵山恍然道:
“是我错怪师父了,王聪那人本就死不足惜,师父这是清理门户!”
李管事苦笑道:
“这也是为师的错,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才养出这么一个祸害……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和二牛速速逃命,为师给你们断后,拦住那吴东。”
赵山大惊失色:
“师父何出此言?他们还没追上来,我们趁现在快逃,还有机会活命!”
李管事面色决然:
“不要再说了,为师有眼无珠,又亲手杀徒,无颜活在这个世上,若不是要带着你们逃出来,我必和谢全死战一场,绝不会等到现在。”
“师父!”
赵山眼眶发红,低吼一声。
李管事叹口气,细细打量了赵山一遍:
“小山,为师还记得八年前收你为徒的时候,你只有十三岁,黑瘦黑瘦的,现在你也长大了,若是能活着回去,就去找你师母,她会把六阳功秘籍给你,能从中学到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赵山脸上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李管事又叹气道:
“为师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颖儿,她年纪还小,不谙世事,太过单纯,可惜为师临死前没法再见她一面,这就是命啊……”
赵山脸上热泪奔涌,神情变幻不定,李管事喝道:
“还不快走!莫要辜负了为师的一片苦心!”
赵山目光忽然变得坚定起来,决然道:
“师父,我留下断后,你和师弟先走!”
李管事皱眉道:
“你说什么胡话,那吴东可是炼髓武者,你怎么挡得住他?”
赵山咬牙道:
“我不需要挡住他,这里地势险峻,乱石又多,山匪从下仰攻,我只要拖延一段时间,就足够你们逃出去了。”
李管事连连摇头:
“不行!为师怎么能让你断后!”
“再快点,不要让他们跑了……”
这时,山下隐约传来吴东的喊声,比刚才要清晰许多。
赵山急声道:
“师父收我为徒,传我武艺,我一直记着师父的恩情,今天就是我报答师恩的时候!只求师父回去之后,能照拂一下我的爹娘兄弟,我死也瞑目了!”
李管事面色变幻,长叹一声:
“也罢,你放心,为师回去一定禀告总帮,覆灭黑风寨,为你报仇,再把你爹娘接入李府,保他们衣食无忧,安度晚年。”
赵山欣慰一笑,转头看向陈渊,叮嘱道:
“师弟,你三年炼骨,天赋出众,今日不该死在这里,回去之后,务必勤练武艺,好好孝敬师父。”
李管事也催促道:
“二牛,随为师先走,不要辜负小山的一片苦心。”
刚才两人商讨之时,陈渊插不上嘴,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
此时两人齐齐看过来,陈渊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师父,请恕我不能从命,这断后的事情,我看还是不要交给师兄为好。”
李管事目中闪过一丝喜色:
“你也想留下断后?”
赵山皱眉斥道:
“胡闹!你初入炼骨,连拦阻吴东都做不到,别耽搁了,快走!”
陈渊微微一笑:
“是吗?反正我回去之后也活不下来,何不留下,与师兄一起迎敌?”
赵山疑惑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回去之后也活不下来?”
陈渊不答话,转头看向李管事,冷冷道:
“师父,我说得对不对?”
李管事面色微变:
“这话从何说起?回去之后,为师就传你六阳功,让你继承为师的衣钵,不要耽误时间了,快随为师走吧!”
陈渊冷笑道:
“师父,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演戏吗?你弃张管事而逃,又拿王师兄挡箭,若是这两件事在帮中传开,执法堂会怎么处罚你?你根本就没想让我和赵师兄活着回去吧?”
赵山脸色一变,退后两步,看向李管事。
李管事勉强一笑:
“怎么可能!我若是这么想,为何还主动提出断后?”
陈渊冷冷道:
“你刚才只是在演苦情戏,想要打动师兄,你心里清楚,他对你敬重有加,绝对不会忍心看着你留下送死。王聪的诸多劣迹,其实你早就知晓吧?但你仍旧纵容他胡作非为,让他替你干这些脏手的活儿,最后又狠下心来,拿他挡箭,怎么可能主动替我和赵师兄断后?”
赵山问道:
“师父,这是真的吗?”
李管事没有理会,把秋水剑换到左手,死死盯着陈渊,目光冷厉异常:
“终日打雁,反被雁啄,原来你一直在扮猪吃虎,装出一副憨厚痴傻的模样,实则精明异常。”
陈渊讥笑道:
“呵呵,彼此彼此,你不也是装出一副仁厚长者模样,实则冷酷无情。”
赵山盯着李管事的脸,颤声道:
“师父,这是真的吗?”
面对赵山的再三追问,李管事仍旧是置之不理,盯着陈渊,问道:
“吴东马上就要追上来了,你现在把事情挑破,不怕死于山匪之手吗?”
陈渊说道:
“早晚都得撕破脸,我跟你走,只会更加危险。”
“既然如此,那就分道扬镳吧,生死各安天命!”
话音落下,李管事转身就要继续往山上逃去,陈渊却是伸出长刀,拦在他身前:
“等等!”
李管事停下脚步,皱眉道:
“怎么,你还要跟我动手不成?这只会便宜了山匪。”
陈渊目中闪过讥讽之色,道:
“我都把事情挑破了,你觉得,我还会放你离开吗?”
李管事目中厉色一闪而过,秋水剑一摆: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罢,他脚下运转步法,身形缥缈如烟,挺剑刺向陈渊。
陈渊神色一肃,就要举刀迎击。
但就在这时,山林中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荆棘分开,一行人闯了出来,正是吴东四人。
李管事收剑转身,陈渊也止住脚步。
吴东手提鬼头刀,大笑道:
“哈哈,没想到还能看到一场师徒内讧的好戏,倒是省了不少功夫!李勇,让你拿徒弟挡箭,这报应不就来了?”
李管事脸色很是难看,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陈渊:
“既然你敢对我发难,实力应该不只是初入炼骨那么简单吧?不管咱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暂且先放在一边。我缠住吴东,你和赵山干掉那三个炼骨山匪,再来帮我,等解决掉吴东之后,再谈其他,如何?”
陈渊缓缓拔出长刀,斜睨他一眼,道:
“不用这么麻烦,我先解决山匪,再来解决你!”
说罢,他双手握住长刀刀柄,脚下猛地发力,蹬蹬蹬三步迈出,冲向吴东,一刀劈下!
呼!
刀锋破风声大作,吴东举刀迎击,狞笑道:
“区区炼骨,也敢对我出手!”
他丝毫没有把陈渊放在眼中,鬼头刀斜挥而上,反客为主,削向陈渊持刀的双手。
但出乎意料的是,陈渊这一刀速度太快,转瞬就到吴东头顶。
吴东面色大变,不得不回刀相抗。
铛!
双刀相击,吴东虎口震裂,手中的鬼头刀脱手飞上天空,自己则是倒飞出去,陈渊手中的长刀也从中断成两截。
陈渊这一刀的力道,竟然如此雄浑!
吴东心中惊骇不已,急忙使出一个千斤坠,但落地后依旧踉跄倒退三五步,一口鲜血喷出,才勉强稳住身形。
嘭!
陈渊脚下用力一跺地面,冲向吴东,一招伏虎拳中的黑虎掏心,攻了上去。
这一拳简单粗暴,但来势却是凶猛无比。
吴东劲力散落,仓促之间,只能双手交叠,挡在身前。
咔嚓!
陈渊一拳重重打在吴东右手小臂之上,吴东一声惨叫,双臂齐断,又是倒飞而出,架势完全散乱。
陈渊蹂身而上,左手并掌如刀,势如闪电,横劈在吴东咽喉之上!
啪!
“呃呃……”
吴东双眼鼓出,发出两声嘶吼吼,宛如漏气的风箱一般,双手在空中乱抓了两下,垂落下去,软软倒地。
当啷!
飞上天空的鬼头刀落下,摔在吴东身旁。
陈渊捡起鬼头刀,缓步走向剩余的三名山匪,冷冷道:
“你们是自己了断,还是我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