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其实挺无趣的,就是一群人按照固定时间、站位、流程聚在一起,说着过去做的事情,朱由校不喜欢这种形式,根源就在于这套朝会流程,经过大明历代文官群体的调整和完善,渐渐形成以务虚为主旋律,除了歌颂和放空炮,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快点!”
皇极门外的鞭声未绝,大明天子朱由校坐于宝座,就听到数道声音响起,这让朝班中的不少文武,无不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特别是分散在各处,负责监察的那些御史,一个个的表情凝重起来,帝临皇极门以开大朝会,群臣都没有按制参拜,就见到数十众披甲锐士肩挑扁担,被挑之物被白布蒙着,动作麻利的朝御前聚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啊。”
“那挑的是什么?”
原本异常安静的朝班,受眼前一幕影响,不少朝臣小声议论起来,一些人的心里似想到什么,脸上流露出的表情变了。
在朝班的最前列,内阁首辅方从哲、次辅刘一燝、群辅韩爌、朱国祚,何宗彦、沈、史继偕,吏部尚书崔景荣、户部尚书毕自严、礼部尚书孙如游、兵部尚书王象乾、刑部尚书黄克瓒、工部尚书王永光……这些中枢高官的神情各异,看起来这场大朝会,和以往会有很大不同。
“想必在不少人的心里都在想,朕为何要召开这场大朝会吧?”
待看到特意被挑选的勋卫,一个个背对着自己挺立,朱由校坐在宝座上,透过眼前微晃的冕旒,语气平淡道:“其实很简单,朕就是想见见诸卿,将近期朝野间发生的一些事,在这场大朝会上聊聊,毕竟朕知道嘛,有些人对朕很不满!”
朱由校的声音不大,甚至靠近御前的那帮高官,都只是听个大概,不过不要紧,分站各处的太监宦官、大汉将军,逐次传唱着天子所讲,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分处各处的朝臣听到天子所讲,一个个的表情都变了。
在朝班某处站着的孙传庭,在听到天子所讲,看到邻近同僚的一些反应,下意识攥紧手中朝笏。
“……先说什么呢?嗯,聊聊最近闹得沸沸扬扬,让朝野都记挂的事吧。”
朱由校笑着站起身,手握天子剑,环视眼前群臣,语气铿锵道:“毫无征兆下,京畿各地闹出粮价哄抬的事情,扰乱地方安定,煽动民情民怨,朕有时就在想啊,究竟是怎样一帮人,敢有胆做出这等事情啊,大明的江山社稷,似乎还没有倾覆吧?”
在讲到这里时,就见张之极、李国桢这帮勋卫子弟,纷纷弯腰掀开白布,露出被遮挡的东西,一个个扛起扁担,开始朝眼前有异动的朝班快步走去。
“京城高价粮,掺砂、石,本重百斤,实重六十二斤。”
“京城平价粮,足斤足两!”
“通州高价粮,掺砂、石、粪……”
道道中气十足的喝喊,回荡在皇极门一带,所讲的那些内容,和眼前这满是威仪的场合,显得是那样格格不入。
朱由校踩着丹陛,手握天子剑,表情漠然的向前走着,凌厉的眼神扫视各处,朝班开始出现异动。
皇兄~
与惠安伯张庆臻、宣城伯卫时泰并行的朱由检,看到自家皇兄挺直的腰板,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此刻的他已然知晓这场大朝会,自家皇兄到底要做什么了。
“从京畿各地粮价有异动时,朕就让人购买这些粮食。”
在讲到此处时,朱由校停在内阁诸臣面前,方从哲、刘一燝、韩爌、朱国祚等诸内阁大臣,无不是低下了脑袋。
谁都没有想到天子特召的这场大朝会,竟会以这种形式开场,一些大家都知晓,却默契选择掩饰的真相被揭开时,那滋味就不是很好受了。
“方从哲,你这个内阁首辅,到底是怎么当的!!”
天子的怒斥,让年迈的方从哲心下一惊,立时便哆嗦着作揖行礼,想出言说些什么时,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刘一燝,你这个内阁次辅,又是怎么当的!!”
本暗松口气的刘一燝,还没多喘几口气时,心立时便揪起来了。
“一个首辅,一个次辅,在京畿出现此等事态,却没有任何的作为。”
朱由校冷峻的眼眸,扫视着方从哲和刘一燝,“非但如此,在朕调遣有司逮捕一批恶商时,还大言不惭的跑到乾清门,叫朕三思,你们做的好啊!!”
咯噔~
方从哲也好,刘一燝也罢,无不心跳加快起来。
而就在此时,张之极、李国桢这帮挑粮勋卫,略显气喘的行至御前,朱由校走上前,弯腰抓了把粮,那掺杂砂、石,带着难闻气味的粮,令朱由校感到作呕,这些是给人吃的粮吗?!
“吃着皇粮,领着官俸,却不知该做些什么。”
朱由校举起那捧粮,任由粮顺着指缝流下,“既然是这样的话,那首辅和次辅之位,就别做了,自即刻起,罢免方从哲首辅之位,刘一燝次辅之位!”
一言激起千层浪。
韩爌、朱国祚、何宗彦、沈、史继偕等一众阁臣廷臣,无不流露出震惊的神色,不敢相信他们听到的是真的。
“陛下三思啊~”
“陛下!!”
一些反应快的朝臣,立时便跪倒在地上,朝御前开始求情,可是这种境遇没有维持多久,便被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拿下!!”
朱由校丝毫没理会这些,缓缓转过身去,伸手指向身后,“要说方从哲、刘一燝他们是不作为,那尔等便是欺君罔上,与魑魅魍魉狼狈为奸,动摇大明国本,似此等该杀之辈,皆给朕逮进诏狱,抄家!!”